第五卷 兵車行 第五章 不周山(二 上)

兩旁先前衝出來的那些飛龍禁衛原本就是為預防王洵不肯奉旨而準備的,聽到馮姓欽差的命令,立刻毫不猶豫地往上沖。只可惜他們太低估了幾個獵物的本領,還沒等靠近到王洵三尺之內,三道寒光已經凌空閃起。宇文至、万俟玉薤和齊橫同時抽刀,相互配合著轉了半個圈子,將沖得最快數人齊齊斬於刀下。

血瀑布般落下,將眾人染了個通紅。紅色的血霧中,王洵徹底變成了一頭暴怒的獅子,「不怕死的就過來!」他大聲怒吼。單手手拎著馮姓欽差做盾牌,抬腿就往屋子外邊走。兩名旅率打扮的飛龍禁衛還不甘心,相互使了個眼色,再度帶隊前撲。被他一腳一個踢飛,連同背後的門板一道跌入院子內,口中鮮血狂噴,眼見就不得活了。

還有數名不怕死的陸續衝上,被宇文至、齊橫和万俟玉薤三個手起刀落,砍成了數段。王洵手裡拎著個人盾,來不及抽刀。乾脆拿雙腳當兵器使,沖著擋在身前的人影猛踹。

「啊——!」「啊——」幾把砍過來的橫刀,都差點落在欽差大人身上,嚇得他大聲慘叫。持刀者不敢傷害欽差,動作稍稍停滯。王洵的包鐵戰靴如重鎚般踢破刀光,將幾名擋住自己去路的飛龍禁衛踢出門外,個個都摔得筋斷骨折。

宇文至等人簇擁才王洵兩側和身後,跟他齊心協力往外闖。這四個人加在一起,縱使在大食精兵中,都能硬趟出一條血路來,更何況面對的是一群從沒上過戰場的菜鳥。轉眼間,便已經從香案前硬闖到了門口,身後的屍體和斷肢擺了滿地。

從沒上過戰場的飛龍禁衛們幾曾見過如此陣仗,被嚇得慘叫連聲,相互推搡著往後退。短暫的驚慌失措被王洵等人毫不猶豫地抓住,鋼刀人盾並舉,再度奮力前沖,一剎那,又從二堂正門直接闖到了院子內。

院子內埋伏的飛龍禁衛更多,聽到慘叫,刀矛並舉,列陣而上。王洵往前沖了幾步,發現寡不敵眾。立刻快速後退,將自家脊背貼住二堂前側的磚牆,左臂夾住馮姓欽差,同時右手拔出橫刀壓住此人的脖頸,「誰敢再過來,老子先殺了他!」

「讓他們都讓開。否則我先宰了你!」宇文至也發現前路不通,靠到王洵身邊,拿著血淋淋橫刀沖著欽差的兩腿之間比劃。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馮姓欽差倒也光棍得緊,生死都掌握在別人手裡了,嘴巴卻絲毫不肯服軟,「全給我上,別管咱家。上——啊,疼!」

「給我閉嘴!」宇文至被叫得心煩,反手一刀,割在此人的大腿根兒處。紫色蘇綢袍子登時被割開了長長的一道,鮮血和皮肉跟著刀鋒飛了出來。

「啊——」馮姓欽差疼得厲聲悲鳴,卻依舊咬著牙威脅,「你等這是謀反。謀反。按律,要被族誅,趕緊放了——啊,好疼——」

「老子就是謀反了,你又待怎地?!」宇文至又是一刀下去,片下老大一塊皮肉,疼的馮姓欽差白眼直翻。「原來是個死太監,怪不得不怕被老子割卵蛋!退後,全他娘的給我退後。否則,老子下一刀,就直接挖他的心。失了傳旨欽差,你們都被軍法從事!」

按照唐律,侍衛保護不周導致主將身死,至少也得打一百脊杖。如果連主將的屍體都沒搶回來,那就是斬立決,先前曾有多大功勞都抵不得。眾飛龍禁衛相信宇文至這狠人說到做得到,紛紛猶豫著向後縮。就在這一瞬間,万俟玉薤抓起隨身號角,奮力吹響。

「嗚嗚嗚嗚嗚嗚嗚————————」宏亮的牛角號聲,將眾飛龍禁衛們震的臉色發白。門外的王十三早就發覺情況不對,聽到警報,立刻抽刀在手,帶領著侍衛們沖向衙門口。

衙門門口附近的飛龍禁衛趕緊出手阻攔,卻哪裡是王洵從西域帶回來的這些百戰勇士的敵手?轉眼間,已經被砍殺了一大半兒,剩下見勢不妙,丟下兵器,連滾帶爬地就往院子里跑。

王十三帶領侍衛們緊隨其後,一路殺過正堂,直撲警報響起所在。院子內的眾飛龍禁衛們既得不到統一指揮,又沒有決死之心,倉促著抵抗了幾下,便被王十三沖了個七零八落。

「十三,堵住正門,側門。一個別放走!沙大哥,下他們的兵刃,敢不棄械投降者,格殺勿論!」這回,輪到王洵發號施令了。開口,就沒打算留任何迴旋餘地。

「諾!」王十三和沙千里兩個齊聲答應,就在眾飛龍禁衛面前分了兵。一個退出去包圍整個縣衙,另外一個帶隊開始收繳兵刃。

論人數,飛龍禁衛們足足是王洵所帶侍衛的三倍,此刻卻根本組織不起有效抵抗。膽子小的,見到大勢已去,乾脆選擇直接投降。膽子大的,勉強在沙千裡面前走了幾招,便死得死,殘得殘,再也不敢繼續抵抗了。

有幾人自恃機靈,轉身去翻牆壁。被宇文至瞥見,從距離自己最近的飛龍禁衛手中搶過一把步弓,一箭一個,給釘死在牆下。這回,更沒人敢繼續抵抗了,紛紛丟下兵器,雙手抱頭蹲在了血泊當中。

「齊橫,你帶五十個人去封了華亭縣城門,不準任何人出入。趙大哥,你帶五十人去抓張文忠和這裡的文武官員,把團練也順便給我控制起來。」見局勢已經漸漸被自己人掌握,王洵想了想,迅速下達善後命令。每一條,都令腋下的馮姓欽差的臉色更灰敗幾分。

眼下形勢兵荒馬亂,某個欽差和他的侍衛集體失蹤了,朝廷還真未必顧得上追查。想到自己肯定會被殺人滅口,馮姓欽差終於堅持不住了。掙扎了幾下,喘息著道:「你不能,不能如此。如果,如果咱家失蹤了的話,高,高驃騎肯定能猜到是你下的手。到那時,即便有人替你說情,你也難逃一個謀逆之罪!」

「老子不謀逆,高力士那老太監,會讓老子活么!」王洵又是生氣,又是難過,將馮姓欽差狠狠丟在石頭台階上,一腳踩住,「封帥幾曾謀過逆來?高仙芝幾曾謀過逆來?老子當年就一個小小的校尉,又幾曾有本事謀過逆來?!你們這些沒卵子的傢伙,沒本事對付叛軍對付自己人,卻是如此狠毒!」

「封,封矮子,啊——」馮姓欽差辯解,剛提了句封常清的綽號,便被宇文至又補了一刀。

「沒卵子的傢伙,你再敢說一句對封帥不敬的話,老子就割你一條腿下來。不信你就試試!」

「嗚嗚,嗚嗚,你,你不能這樣對待咱家……」馮姓欽差又疼又怕,眼淚和尿液上下齊流。「咱家,咱家當年,與你有過救命之恩!若不是咱家在干爺面前替你說情,你,你……」

「胡說,老子哪裡用你來救!」宇文至根本不相信對方的花言巧語,把血淋淋的橫刀向上舉了舉,繼續豎著眼睛威脅,「你少給我轉移話題。說,到底是誰謀害了封帥?又是誰派你來對付我等的!」

「咱家,咱家真的沒說謊啊!」馮姓太監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哭得眼淚婆娑。「你當年被人抓進了監獄,王,王都督四處託人往外撈。輾轉託到了賈昌那裡,他們兩個花了二十個金元寶到咱家開的酒樓吃飯……」

老子當年撿回一條命,還真跟這廝脫不了關係。宇文至舉刀四顧,心裡一片茫然。可什麼恩情,能抵住封帥數年來的子侄般相待?想到這兒,他心裡又是一痛,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大聲罵道:「二哥當年付了錢給你,咱們早就兩清了。你甭想拿此事來給自己討人情。趕緊老實交代,封帥,封帥到底被誰害死的?」

「封,封……」馮姓太監不想交代,又實在惹不起宇文至著催命無常,一邊哭,一邊拿眼睛四處瞄。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院子內埋伏的數百飛龍禁衛,已經全被沙千裡帶人繳了械。幾個偷偷藏起了來的,也被細心的趙懷旭搜出,直接帶到俘虜們面前砍了腦袋。殷紅的血跡面前,沒人再敢玩什麼鬼花樣。眾飛龍禁衛一個個低頭耷拉腦袋,誰也沒膽子往欽差大人這邊看。

「還不老實!」宇文至等得不耐煩,再度一刀割下。將馮姓太監疼得拚命掙扎,「饒命,饒命。我老實,我老實還不成么?我說,我說……」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王洵輕輕嘆了口氣,鬆開腳,伸手將馮姓太監拎起來,走向先前接聖旨的屋子,「在屋子裡說,你的話輕易不會傳到你高老太監耳朵。王某就給你這一次機會,你可要好自為之!」

「哎,哎!謝王都督,謝王都督。」馮姓太監感激得熱淚盈眶,一邊打躬作揖,一邊低聲回應,「您老的大恩大德……」

「別啰嗦!」宇文至把眼一瞪,又把馮姓太監給嚇了個趔趄。踉蹌了好幾步,才勉強扶住香案站穩了身體。想要緩一口氣,卻又不敢。可憐巴巴地看著宇文至,低聲道:「不羅嗦,小的不啰嗦。封,封常,不,不,封爺爺前頭得罪了邊令誠,最近又不肯接受咱家干爺的拉攏。干爺怕他跟楊國忠勾結起來,就,就跟陛下提了提,提了提安西軍上下都替他抱不平,不肯賣力作戰的事情。然後皇上就給了邊令誠一道聖旨……」

「無恥!」沒等他交代完畢,宇文至已經再度舉起了橫刀。前頭已經反了個安祿山,老太監又跟昏君說,安西軍上下眼裡又只有封常清。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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