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

警方經過確認,在曼谷飛往上海的泰航航班上的那兩個死人就是李梨和張藍。警方在張藍的手提電腦中發現了張藍在她和李梨去泰國這些天里記錄下來的一些文字。通過張藍的文字,警方知道了一些情況。他們和泰國警方聯繫,根據張藍留下的文字做了一些調查。調查的結果令中國警方十分意外,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個叫陳博的華僑看起來特別的熱情,可是我總覺得他不是很真實……那個天堂旅行社有些詭秘……朗塞是個讓人難忘的人,尤其是他笑時露出的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在P島,我不喜歡差諾,不喜歡他那副女人一樣的做派,我懷疑他是不是人妖……那個叫蓮的女人心裡一定埋藏著很多秘密……萬葦,她究竟是人還是鬼?她為什麼要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那個神秘的白人孩子,他是誰?……死去的弗蘭克,你的靈魂會長留在P島嗎?……豆丫這個小妖精……警長泰猜好像是個不盡責的人,他匆匆離開P島是因為什麼?……李梨他為什麼要做出那麼多背叛我的事情呢?

這些都是從張藍的記錄中摘下來的話。

泰國警方的調查報告的確讓人不可思議。

泰國警方的調查報告上說,那個叫陳博的人早在2004年12月26日那天就死於海嘯了,那天他帶了一個團到P島,後來就一直沒有回到普吉島的家中……還有那個天堂旅行社,根本就不存在,張藍描述的天堂旅行社那個地方是一處破敗的廢棄了的民居,屋裡白天也有很多老鼠在吱吱亂叫,沒有人敢進去……郎塞的確是個船工,但是也在那場大海嘯中喪命……差諾和蓮都沒有記錄,不知道這是些什麼人……萬葦好像也是海嘯中的殉難者,可以確定的是,她是來自中國的遊客……在海嘯來臨前,有一個白人孩子在海灘上騎著小象玩……豆丫,沒有任何記錄……泰猜的確是普吉島的一個警察局的警長,在海嘯前,P島有一個美國人死了,那個死去的美國人就是弗蘭克,他負責去調查,可是他在返回普吉島的海上碰到海嘯身亡,和他一起前往的人無一倖存……

讓人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泰國警方的調查報告中寫道,P島是海嘯中受災最嚴重的小島,到現在還沒有向遊人開放。那次海嘯P島被夷為平地,生還者很少,其中有一個就是那個叫萬葦的女人的丈夫,叫程德詠……李梨和張藍可以查到入境的記錄,也可以查到在喜來登酒店的記錄,可是後來就什麼記錄也沒有了。根據中方提供的資料和泰方的調查,似乎要查清楚他們的死因是不可能的,因為從他們離開喜來登後就是一片空白,他們也派人去過P島,那裡什麼也沒有,還在等待重建。

……

2005年12月26日深夜,做建材生意的老闆程德詠和女朋友朱玲在衡山路的酒吧里喝酒取樂,朱玲戴著一頂紅帽子,她的兩個臉蛋紅撲撲的,像兩個紅石榴。她和程德詠發著嗲,要程德詠給他買這個買那個。

程德詠邊喝酒邊把手摸向朱玲豐滿的大腿。

朱玲用手拍了他的手一下說,不要亂摸嘛,正經一點,這樣多不好看!

程德詠罵了聲,假正經!

說著他獨自地喝了一口酒,心裡想,媽的,現在的女孩子就知道錢,千方百計地要錢,好像錢是樹葉子,沒有了就可以爬上樹去摘,她們不知道就是樹葉子也會有摘完的那一天的!靠,老子也不是搖錢樹!

朱玲見程德詠生氣了,趕緊拉住他的手,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子說,你不要生氣嘛,不要生氣嘛,今天是聖誕,不許你生氣的喔!

程德詠不理她這一套,他又喝了一口酒說,時間不早了,明天我還有一個生意要談呢,我們回去吧!今天夠給你面子的了,陪你到現在!

朱玲嘟起了小嘴,把身體從程德詠的身邊移開,轉過了身,不理他了。

程德詠心裡不舒服,他心裡罵了一聲,什麼東西!

程德詠自顧自地喝著酒,好像朱玲根本就不存在,朱玲和他同居有幾個月了,他也覺得乏味了。就在這時,程德詠的手機響了,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看了一下手機屏幕,他的眼睛睜大了,這個來電的手機號碼是那麼的熟悉,他看到這個手機號碼就想到了那個人。他心裡想,這怎麼可能呢,都已經一年了,怎麼會突然出現這個電話呢?

程德詠看著手機屏幕,他的手微微顫抖,接不接呢?

手機的鈴聲一直在響著,酒吧里喝酒的人聽到他的手機鈴聲都看著他,好像是在譴責他。程德詠咬了咬牙,接通了這個電話。電話裡面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程得詠對著電話說,喂,喂,說話呀,你是誰?請說話呀。你要不說話,我就掛了!

手機里突然響起了海浪的聲音,隱隱約約地,他還聽到海浪的聲音中夾帶著一個女人的抽泣聲。程德詠的聲音顫抖起來,你是誰?你是誰?你說話呀,怎麼不說話呢?

手機裏海浪的聲音越來越響,淹沒了女人的抽泣聲。程德詠的心被一隻巨大的手掌攥住了,那隻巨大的手掌越攥越緊,程德詠的心收縮著,疼痛著,他的臉都變形了,汗水也從他的額頭上細密地滲出來。他的手機掉在了地上,他用雙手捂住了胸部。

朱玲回過頭就看到了程德詠痛苦的樣子,她知道程德詠老是心口痛,她陪他去醫院檢查過多次,醫生都說沒有問題。她總是認為程德詠是在她面前裝的,目的是為了博得她的同情,或者還有其他什麼。她不知道,自從程德詠去年從泰國回來後,就經常心口痛,她根本就不知道程德詠在泰國發生的一切,她同樣也不知道程德詠的那段婚姻史對他產生的影響。

朱玲撿起程德詠的手機,然後扶住了他,她看到程德詠額頭上的汗珠,她覺得程德詠這次也許是真的心口痛了。她也緊張起來,她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上醫院?

程德詠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就好了!

朱玲嘆了口氣說,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很小的,不行就趕快上醫院!你要是有什麼問題,我可不負什麼責任,我現在和你沒有什麼關係的呀!

程德詠咬著牙說,我說沒事就沒事,就是我死了,也不會讓你負任何責任!

程德詠喘了幾口粗氣後就慢慢地平靜下來。朱玲看他平靜下來了,拿著紙巾在他的額頭上擦了擦,然後說,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看你也沒有精神了,再熬下去,你真有可能死在這裡了,你老了,大爺,你還不服老,嘿嘿!你要兩腿一蹬,你賺下的那些錢都是一堆廢紙,還不如多給我一點花花呢,到時我還會經常去你的墳前祭拜你,給你買束鮮花什麼的!你說我說的在理不在理?

程德詠瞪了她一眼,別那麼多廢話,走吧!

程德詠開著車,朱玲坐在他旁邊的副駕駛的位置上。程德詠上車後還在想著那個讓他心口疼痛的電話,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會接到這個電話。朱玲在他沒有開動車時就說,你行不行呀,晚上你可喝了不少,剛才又那樣心口痛,要不要我來開?

程德詠沒有理她。程德詠開著車,他看著車輛稀少了的街道,眼皮不停地跳著,他竟然分辨不清是哪個眼睛的眼皮在跳,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妙。他把車開進一條小街道的時候,突然看見寂靜的街道中間有一個女人在跳舞。路燈下,女人的舞姿曼妙而且優美,她穿著白色的長裙和緊身的紅色T恤,她的腳上穿著紅色的芭蕾舞鞋,女人跳舞時飄飛的長髮拂動著夜晚的空氣,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感傷的情緒。女人邊跳著舞邊向程德詠的車逼近。程德詠停下了車,他的目光獃獃地注視著這個在寂靜的街道上跳舞的女人。女人在他的轎車前面跳著舞,她跳得很專註很忘情,彷彿這個轎車和轎車裡的人都不存在。程德詠眼睛都直了,朱玲也呆了,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優美的舞姿,這麼漂亮的女人。突然女人停止了跳舞,她的臉面對著轎車的擋風玻璃,她朝轎車裡面的人燦爛一笑,程德詠驚叫了一聲,萬葦——

2005年12月完稿於上海

2006年5月修改於重慶

2007年6月修訂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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