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黑夜裡莫名其妙洞開的窗戶

他第一次把那朵鮮艷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時,她驚恐地往後退縮,瞳仁里迸射出可怕的光芒,臉部肌肉抽搐著,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那朵玫瑰花:「你,你快給我拿開!」他十分不解,哪有女人不喜歡玫瑰花的。他拿著玫瑰花出了門,來到街上,他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小姑娘,他決定把這朵玫瑰花送給她。小姑娘起初不敢接受,而且很警惕:「你為什麼要給我?」小姑娘長得並不漂亮,有一個扁平的鼻子。他微笑地對小姑娘說:「小妹妹,別害怕,我沒有什麼目的,也不想認識你,更不是什麼馬路求愛者,我只是想把這朵玫瑰花送給你,因為我用不著了。」小姑娘伸出手,半信半疑地接過了玫瑰花,把花朵放在鼻子上唿吸了一下,沁人心脾的花香讓她臉上露出了笑容,小姑娘和他擦身而過。他回到她面前,她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他疑惑地問:「你為什麼不喜歡玫瑰花?」她淡淡一笑:「我不是不喜歡玫瑰,只是不喜歡別人送玫瑰給我,尤其是孤零零的一朵。」他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你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雨終於停了,方達明不清楚雨水還會不會繼續落下,他開著車在濕漉漉的市郊公路上賓士著,情緒緊張而又焦灼,他總覺得有個女人在唿喚他,讓他欲罷不能。他旁邊副駕駛的位子上放著一束玫瑰花,車裡洋溢著玫瑰花的香味,這種香味讓他迷醉又讓他不安。

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碰到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女人,並且深深地愛上她們。一個喜歡玫瑰花,而另一個卻見到玫瑰花就恐懼萬分。這兩個女人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儘管他在很多時候裝得若無其事,不動聲色。

沿著赤板河修建的市郊公路在38公里處拐了一個彎,赤板河也在此處拐了一個大彎。

河彎里有一片柳樹林子,這個地方前不挨村後不著店,加上市郊公路不是交通要道,車輛稀少,在這個深夜裡顯得特別寂靜和陰森。

方達明的車子減速後滑下了公路,駛進了河彎里的柳樹林子。

汽車熄火後,方達明坐在車上,看著黑暗一片的柳樹林子,吸了一口涼氣,他拿起手電筒和那束玫瑰花,下了車。

在這裡,他看不到遠處城市上空的夜光,幾聲貓頭鷹的凄叫很快就被寂靜吞沒。

柳樹林子里的泥土潮濕而又鬆軟,方達明踩在上面,感覺自己要深陷下去。

柳樹上滴滴嗒嗒掉落的水珠打在他的頭上、臉上和脖子上,方達明覺得那些水珠特別的冷,他在林子里一步一步地走著,鞋底沾滿了黏黏的泥巴。

林子里瀰漫著一種古怪的味道,方達明手中的玫瑰花似乎也在剎那間失去了香味。

方達明在林子深處的一塊空地上停了下來。

這塊空地上長滿了青草。

方達明把玫瑰花放在了空地的青草上,然後出神地站在那裡。一陣風吹過來,柳樹林子沙沙作響,在沙沙的響聲中好像夾雜著一個人的腳步聲。

風過後,柳樹林子又沉寂下來,方達明內心的焦灼感到了極點,他陰冷地說:「梅若虹,你不是喜歡玫瑰花么,我給你送來了,你出來取吧。」

他說完後,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柳樹林子漆黑一片,沒有一點兒聲響。

方達明的唿吸沉重起來,他彷彿聽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唿吸,那個人也許就站在他的身後。方達明猛地轉過身,打亮了手電筒,手電筒照出的光芒把黑暗射出一個光洞,在光洞里,沒有別人的影子,那些無言的柳樹低垂著頭,一個個沉默著,它們不會告訴任何人關於柳樹林子里的秘密。

方達明覺得這地方沉悶得讓他要窒息,他又陰冷地說:「梅若虹,如果你還想要玫瑰花,我會經常給你送來。等到來年的春天,我會在這裡給你栽上幾株玫瑰花樹,讓你每天都可以聞到玫瑰花香。」

他說完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張北風臨睡覺前給老伴陳姨打了個電話,說自己總覺得哪裡不舒服。陳姨勸慰他說:「老頭子,你不要想太多,放寬點心,早點睡覺,好好養病,我會抽時間回來看你的。」

張北風說:「麗英呀,你跟我這麼多年,沒讓你過上一天好日子,現在我成了一個廢人,還拖累你,我有愧呀!」

陳姨說:「好了,老頭子,別說那種沒用的話,我知道你對我好,擔心我受累。我在這裡很好的,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日子會好起來的。」

張北風打完電話,躺在床上,覺得渾身冰冷,被子總像蓋不嚴實,四處透風。張北風知道,一陣秋雨一陣涼,寒冬很快就會來臨。老伴說日子會好起來,除非他的病好利索,否則基本上是無望的。只要他的病一天不好,這個家就會受一天的拖累,陳姨攢的那點錢和他們的退休金,要吃要穿要買葯,還要供兒子上大學,根本就不夠。況且,今年以來,本來就有叛逆性格的兒子張小龍變了,成天管家裡要錢,他不知道張小龍為什麼需要那麼多錢。想到這裡,張北風又提心弔膽起來。

房裡的一些角落裡傳來了老鼠吱吱的叫聲,張北風喃喃地說:「這些老鼠都成精了,用了那麼多的老鼠藥也毒不死它們!它們比人更有生存能力呀!人的命比起這些老鼠來說,脆弱多了!」不一會兒,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張北風聽到了開鎖的聲音,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定是張小龍那個畜生回來了。

果然,張小龍匆匆地走進來,張北風閉上了眼。張小龍的目光在這個窮家裡四處搜索,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張北風的老臉。

張北風的眼皮顫動者,張小龍知道他在假睡。

張小龍冷笑了一聲說:「你為什麼這樣討厭我,我回來就假裝睡著了,不想看到我!」

張北風知道自己裝不過去了,他睜開了眼睛:「小龍,你回家來一定是要錢吧,否則,就是我死了,你也不會回來看我一眼的!」

張小龍突然換上了一副笑臉,坐在了床邊,對著張北風說:「爸,你說的話不對,我這回還真的是想你了才回來的,你的身體好些了吧?其實,我是很擔心你的。」

張北風嘆了口氣說:「兒子,我和你媽從小把你拉扯大,你撅一下屁股就知道你要放什麼屁!你說你想我才回來,你騙鬼呀!你 爸 。沒有病煳塗,你是回來要錢的吧。」

張小龍的臉上堆著笑,還裝模作樣地幫父親掖了掖被子:「爸,你不要老用有色眼光看待我,我的確是想你了才回家的。這些年來,我的確很自私,對不起你,給家裡增加了很大的負擔。我還有兩年就大學畢業了,畢業後找個好工作,我一定會回報你們的,我現在也正在找工作,準備勤工儉學。」

張北風咳嗽了一聲說:「小龍,你別在我面前裝了,說那麼多好聽話沒有用。我和你媽都不希望你回報,只希望你學好以後能夠自食其力,我們沒有什麼本事,可靠我們自己的辛苦,把你養大成人,我們已經盡到責任了。你還是回學校去吧,好好讀書,不要老想著歪門邪道的事情,就算對我們最大的回報了!」

張小龍的臉被張北風說得一陣紅一陣白的,但他還是保持著笑容:「爸,你放心,我沒有做什麼歪門邪道的事情,相信我會有所作為的!說實話吧,我在學校也不容易,現在真的是碰到困難了。」

張北風坐了起來,怒視著張小龍:「我就知道你小子回來沒安好心,這不又要錢來了!告訴你,我們沒有什麼錢了,你媽結婚時的戒指和耳環都被你搜去賣了,家裡還能有什麼積蓄!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張小龍也站了起來,怒視著張北風。

張北風接著說:「你看你那張臉,變了不是,惱羞成怒了不是!還說想我了,你騙誰呀!我這把老骨頭都埋進黃土半截了,不用你惦記!你滾吧,我不想看到你!」說著,張北風氣喘起來,不停地咳著。張小龍也沒再說什麼,悻悻而去。

張小龍出了家門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雖說雨停了,但空氣中還充滿著濕潤的水氣。準確地說,他無休止地向家裡要錢是從和宋文嫻認識後開始的,戀愛要付出代價,這個年代,沒錢還談什麼戀愛呀!就是到「上島」去喝一杯咖啡也要三十多塊錢,宋文嫻和他在一起時,永遠也不會主動付錢的,他也沒臉讓她付錢,他又不可能有別的收入,所以只好向家裡搜刮。想起張北風提起的他母親的戒指和耳環,張小龍內心有些羞愧。那可是母親一生最珍貴的東西,他卻為了宋文嫻偷出去變賣了,母親雖說沒有過多地責備他,但他知道母親心中有說不出來的苦澀滋味。他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和宋文嫻逛商場,宋文嫻看上了一條精美的鉑金項鏈,她說錢不夠,遺憾地放下了,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那個櫃檯。張小龍的臉掛不住了,他心愛的人想要一條鉑金項鏈,他也不能挺身而出買給她。事後,宋文嫻多次輕描淡寫地提起那條鉑金項鏈,言下之意張小龍十分明白。他想,這也許是宋文嫻對自己的一次考驗,這條鉑金項鏈就變得很重要了。

張小龍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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