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老鼠肆無忌憚地爬到他身上

窗外落著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掩蓋了其他一些可能在這個深夜裡出現的細微聲音。窗帘把楊子楠的房間捂得嚴嚴實實,房間里白熒熒的燈光也很難漏出。自從楊子楠看到電腦屏幕上的玫瑰花發狂後,陳姨每天晚上都開著燈再讓楊子楠睡覺。楊子楠從沉睡中醒來,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她沉重地唿吸了一口氣,猛地坐起來,緩緩地轉過臉,目光落在了床頭櫃花瓶里插著的玫瑰花上。楊子楠注視著那束散發出芬芳的玫瑰花,眼睛裡變幻著迷離的色澤。她伸出顫抖的手,抓住了一朵玫瑰花。楊子楠的臉上似笑非笑,胸脯起伏著,她把那朵玫瑰花放在兩個手掌之間,使勁地揉搓著,兩個手掌間漸漸滲出了鮮紅的汁液。楊子楠把那些玫瑰花一朵一朵地揉碎,她臉部肌肉抽搐著,眼神也慌亂起來,彷彿內心有一場暴風雨正在來臨。楊子楠突然大叫一聲,把床頭柜上的花瓶舉過頭頂,狠狠地砸在地上。玻璃花瓶碎裂的聲音驚醒了沉睡中的陳姨……

這個星期六的清晨,赤板市還籠罩在陰霾之中。和往常不一樣的是,胡冰心聽到了女兒常婷婷的尖叫。

胡冰心推開了常婷婷小房間的門,變了臉色。

常婷婷坐在床上,淚眼迷濛,渾身瑟瑟發抖,一副凄慘恐懼的樣子。

胡冰心走過去,抱住了常婷婷,她替女兒擦著淚水心疼地說:「可憐的女兒,你怎麼啦?」

常婷婷趴在胡冰心懷裡,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媽,媽媽,小姨死了!」

胡冰心悚然一驚,女兒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楊子楠沒出事的時候,一直對常婷婷很好,也許是那天常代遠帶常婷婷去楊子楠家,看到楊子楠現在的樣子受了驚嚇。

胡冰心撫摸著女兒的背部,輕柔地說:「乖婷婷,別怕,你小姨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常婷婷哽咽地說:「小姨死了,小姨真的死了,我看見她從窗口跳下去摔死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使勁叫她,她也聽不見了……」

胡冰心繼續安慰著女兒:「婷婷,別怕,你小姨不會死的,你是做夢,知道么,夢是假的,小姨怎麼會死呢!」

常婷婷不說話了,她像一隻小乖貓趴在媽媽的懷裡,有了一種安全感,顫抖的身子漸漸平息下來。

常代遠也穿著睡衣來到了常婷婷的房間,關切地問:「婷婷怎麼啦?」

胡冰心瞪了常代遠一眼,心想,要不是你帶婷婷去楊子楠家,她也不會如此驚嚇,簡直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胡冰心沒有理會常代遠,常代遠站在那裡有些尷尬,他從胡冰心怨恨的目光中領悟到了什麼。

胡冰心安慰著女兒,心裡卻在想著楊子楠,她會不會真的從窗口跳出去……

胡冰心的眼前一片血光,她害怕極了。

胡冰心必須打個電話給陳姨,這樣她才放心。胡冰心把女兒交給了常代遠,然後走出了常婷婷的房門。胡冰心撥通了楊子楠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陳姨。胡冰心的聲音有些顫抖:「陳姨,子楠沒事吧?」

陳姨說:「胡小姐,子楠現在沒事了,還在睡呢。」

胡冰心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你可一定要看好子楠呀,我很擔心她的。」

陳姨說:「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昨天夜裡,子楠把花瓶摔了,但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我看太晚了,就沒打電話給你。後半夜我一直坐在她床邊守著她。」

胡冰心說:「辛苦你了,陳姨,對了,以後無論什麼時間,只要子楠發生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裡告訴我。」

陳姨說:「胡小姐,我明白了。」

胡冰心放下電話,坐在沙發上魂不守舍,楊子楠的出事,徹底打破了她平靜的幸福的生活。她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現在她的寶貝女兒已經受到影響了,她和丈夫的關係也受到了影響!

常代遠走到了客廳里,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的臉色灰灰的。胡冰心壓低了聲音說:「你怎麼不留在房裡陪婷婷,出來幹什麼!」

常代遠也低聲說:「婷婷又睡了。」

胡冰心聽出他的語氣里包含著某種情緒。

胡冰心站起來,把常代遠拉進了他們的卧室,然後輕輕地關上了門,她陰沉著臉對常代遠說:「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不要帶婷婷去看子楠,你偏不聽,你看現在,婷婷做這麼可怕的噩夢,都怪你!」

常代遠說:「這能怪我么?婷婷想她小姨,我帶她去看看有什麼不妥!難道看一次,婷婷就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胡冰心咬著牙說:「常代遠,你的腦袋就是一個榆木疙瘩,根本就不是用來思考問題的。子楠現在這個樣子,婷婷看了能不害怕么?」

常代遠說:「害怕什麼,做個噩夢就不正常了?婷婷和子楠那麼要好,她擔心子楠是正常的。我看應該多帶婷婷去子楠那裡,這樣才能讓婷婷心裡沒有什麼牽掛。」

胡冰心推了常代遠一下:「你別在這裡胡攪蠻纏,你這套理論是站不住腳的,總而言之,你不能再帶婷婷上子楠家去了,要是婷婷出了什麼問題,我唯你是問!」

常代遠嘆了一口氣。

胡冰心不依不饒地說:「你嘆什麼氣,你除了懂計畫生育,你還知道什麼!」

常代遠聽了老婆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胡冰心說:「難道我說錯了么!子楠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幫過什麼忙?」

常代遠說:「你別忘了,要不是我和李天珍大夫有交情,你能讓她天天上門給子楠治療么?況且,這家裡的事,還不是落在我一個人的頭上,你就連花店裡請個小工,也要我才能辦到!」

胡冰心說:「你能,你實在太能了!這個家離開你就不行了,地球離開你也不轉了,是不是?」

常代遠說:「胡冰心,你也太不講理了,子楠出事難道是我的責任么,你不能因為子楠,連家也不要了吧!你心裡只裝著你妹妹,我和婷婷在你眼中又算什麼?」

胡冰心氣急敗壞地說:「常代遠,子楠都這 。了,你 。說 。話,你還算是男人么?子楠是我親妹妹呀,難道我這個當姐姐的就不應該管她的死活么?你是我丈夫,你不幫我分擔一些事情,卻說出這樣的話!子楠死了你開心是吧!沒良心的東西!」

胡冰心說著,淚水就情不自禁地湧出了眼眶。

女人的眼淚是銳利的武器,它讓常代遠的心柔軟起來,他把一張紙巾遞到胡冰心面前。胡冰心氣唿唿地一掌拍掉常代遠遞過來的紙巾,坐在床沿上抽泣。這時,常婷婷尖厲的叫聲又響起來,傳入他們的耳朵。常代遠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宿舍里只有張小龍一個人,他的室友袁明昨天晚上就回家去了,周末回家也成了他的慣例。張小龍不想回家,他厭惡那個一窮二白的家庭,只要看到父親那張永遠舒展不開的苦瓜臉,張小龍的內心就會產生極度煩悶的情緒。張小龍躺在床上,手中握著手機,窗外的雨好像停了,已經聽不到沙沙的落雨之聲。手機被他的手溫焐熱,彷彿也擁有了生命。張小龍一直在等宋文嫻的消息。

昨天晚上,他等得焦躁了,給宋文嫻打了電話,可她的手機已經關機。早上醒來,張小龍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查看宋文嫻的信息,可是他根本看不到宋文嫻的任何信息。他又給宋文嫻打了個電話,宋文嫻的手機還是關機。宋文嫻會到哪裡去了?她怎麼能連續幾天對張小龍不理不睬呢?難道她失蹤了或者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男人女人的事情難道真的像中文系的厲凌雲教授說的那樣無趣?按他的話說,那是一件自尋煩惱的事情!因此,他的獨身有了借口。想到厲凌雲,張小龍自然地想起了同樣是中文系教授的張文波。張文波教授在一次上現代文學課的時候,說愛情是有毒的花朵!他說完這話不久就死了。張小龍很喜歡張文波的課,他死後,張小龍十分悲傷。張教授是顧公館的少主人,他死在顧公館的那場大火中。張小龍不清楚顧公館為什麼會在半夜裡燃燒起來,傳聞是張教授的妻子李莉放的火,李莉放火的原因是因為張教授有了外遇,和自己的一個叫曼麗的學生好上了。張小龍有些不相信,因為曼麗告張教授剽竊她的文章。無論怎麼樣,張教授的死是件讓張小龍悲傷的事情。

顧公館大火後,傳聞那裡經常在深夜裡會傳出女人的哭聲,據說還有些影子在顧公館的廢墟上飄進飄出。張小龍不相信這些,可他也沒有在晚上的時候去顧公館。他只是在一個露水濃郁的初秋的清晨走進了顧公館。張小龍進入顧公館時,路人都向他投來怪異的目光。張小龍拿著一束白菊花,憑弔張教授來了。顧公館裡一片肅殺,花園裡的那棵香樟樹上掛滿了蜘蛛網,張小龍覺得有什麼東西壓迫得他抬不起眼皮。把那束白菊花放在那堆廢墟上後,他就開始尋找什麼。那時他沒有感覺到害怕,他站在顧公館原來是雜物間的那個位子上時,莫名其妙地跺了一下腳,發現水泥地板上傳來了咚咚的聲音。這底下是空的?他看到地面上有一把鐵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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