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她的腦袋時刻都有可能爆炸

楊子楠在那個初秋的夜裡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胡冰心一無所知。那天上午,胡冰心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就關掉了花店的門,匆匆趕往醫院。楊子楠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昏迷著,頭上纏著紗布,紗布上有洇出的血跡。看著楊子楠慘白的臉,胡冰心心如刀絞,她握著楊子楠冰涼的手,流下了淚水。醫生告訴胡冰心,是一個叫張廣明的警察把楊子楠送到醫院的。那個警察走時給醫生留了電話。胡冰心給楊子楠補辦了入院手續,然後找到了張廣明。張廣明說凌晨兩點左右,他接到了110的唿叫,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在七夕街,楊子楠開的車撞在了路邊的一棵梧桐樹上,當時楊子楠頭上全是血,張廣明打了個電話給交警隊後,就把昏迷的楊子楠送到了醫院。張廣明知道的就這麼多。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楊子楠會在那個時間裡開車撞上梧桐樹?胡冰心必須知道這些問題,楊子楠不可能無緣無故在凌晨開車出去撞一棵樹。

張小龍的眼圈發青,顯然是沒有睡好覺。他走進寶成公園門口的那個花店。

花店店主胡冰心在料理著各種鮮艷的花兒,她的臉色寡淡,心事重重。看得出來,這個美麗少婦沒有好好地打扮自己,或者說她在經歷著什麼煩心之事,顧不上修飾自己的容顏。

胡冰心見花店裡來了客,笑臉相迎。她發現張小龍面對各種各樣的鮮花舉棋不定的樣子,便對他說:「小夥子,你要買什麼樣的花呢?」

張小龍心神不寧:「我,我看看再說。」

胡冰心說:「你好好挑吧,我們店裡的花都十分新鮮,早上才送來的。」

張小龍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挑出要買的花。

胡冰心笑著對他說:「小夥子,能告訴我你買花的用途么?我幫你參謀參謀。」

胡冰心嘴角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十分迷人。

張小龍說:「今天我女朋友過生日,我想給她買一束花。」

胡冰心柔聲說:「這樣呀,你可以買一束紅玫瑰,或者康乃馨,香水百合也不錯,這三種花都適合送給你女朋友,當然,如果你知道她喜歡什麼花,那最好不過了。」

張小龍臉紅了,實在想不起來女朋友喜歡什麼花,只好靦腆地說:「那就買紅玫瑰吧!」

胡冰心又笑笑:「送紅玫瑰永遠不會錯,那麼,你買幾朵呢?可以一朵,也可以十一朵,如果買九十九朵,你女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張小龍想了想說:「買十一朵吧。」

胡冰心說:「好的,我挑十一朵最好的玫瑰給你。」

張小龍買完花後逃也似的離開了花店。

胡冰心望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個青澀的大小夥子一定是第一次送花給他的女朋友,常代遠第一次給自己買花是否也這樣?

張小龍在陽光下捧著那束玫瑰花走進了寶成公園。他在那棵巨大的雪杉下面,找到了宋文嫻。宋文嫻坐在雪松下面的一塊大石頭上,目光追逐著草地上的一隻蝴蝶。

張小龍走到她面前,叫了聲:「文嫻,你久等了。」

宋文嫻這才把目光從翩飛的蝴蝶身上收回來,看到了那束鮮艷的紅玫瑰。宋文嫻的眼中出現了一種迷離的光澤。

張小龍蹲下來,把紅玫瑰放在宋文嫻的面前,輕輕地說:「生日快樂!」

宋文嫻接過了那束玫瑰花,說了聲:「小龍,謝謝你!」

她把臉貼向那些怒放的花朵,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說:「真香呀!」

張小龍看著宋文嫻陶醉的樣子,心裡甜滋滋的。他也坐在了石頭上,伸出一隻手,摟住了宋文嫻。

宋文嫻轉過臉,對著張小龍嬌嗔道:「文龍,不會用一束玫瑰花就把我打發了吧?」

張小龍內心忐忑不安,但還是十分嘴硬:「怎麼會呢,文嫻,今天一定要讓你快樂,你想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宋文嫻伸出一隻手,在他又紅又燙的臉上拍了拍:「這還差不多。」

宋文嫻回過頭來尋找草地上的那隻蝴蝶,那隻蝴蝶早已沒了蹤影。

空氣中有種清甜的味道飄散著,張小龍抓不住那種清甜的味道,就像他無法抓住宋文嫻的心那樣。他不知道宋文嫻愛他什麼,他找不出任何優點可以讓宋文嫻對自己刮目相看,儘管宋文嫻經常對他說,她喜歡他身上透出的淳樸。而這所謂的淳樸,在他的眼中和傻沒有什麼兩樣。他在宋文嫻面前就是一個僕人,逆來順受的僕人,和在他父親面前判若兩人。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不要什麼理由,他承認自己被宋文嫻迷住了,宋文嫻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讓他心動……如果說宋文嫻讓他去死,他也在所不惜。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懂宋文嫻想的是什麼。和宋文嫻在一起,張小龍會有奇怪的感覺,宛若在夢境一樣,那麼的不真實。越是有這樣的感覺,張小龍就越不安,比如和宋文嫻在西餐廳里吃飯時,宋文嫻優雅地使用刀叉切著牛排,而他總是雙手發抖,刀叉碰著盤子,弄出很大的響聲,令他十分尷尬,心想,自己和宋文嫻不是一路人,不是同一路人走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種自卑的心態沒有讓他離開宋文嫻,反而使他夢想著和宋文嫻一樣優雅。也害怕失去宋文嫻,這讓他更加地憎恨自己的家庭和父親!他認為,自己自卑的根源就是他那貧窮的家,假如父親是個富翁或者顯貴,他也許和宋文嫻在一起時,也會那麼的優雅平靜,心安理得……

李天珍大夫來到楊子楠家門口,正想按門鈴,楊子楠對面鄰居家的門開了。李天珍回頭看了一眼,一個尖尖的光頭從那門裡伸了出來,那是個小眼睛小鼻子小臉的男人,他古怪地朝李天珍笑了笑,露出一口黑乎乎而又錯綜複雜的牙齒。李天珍禮貌地還了他一個微笑。男人尖尖的光頭又縮了回去,那扇門也輕輕地關上了。李天珍感覺到那門上的貓眼後面,有一隻眼睛在窺視著她。楊子楠家的門開了,滿臉堆笑的陳姨對她說:「李大夫,快請進。」

李天珍進屋後問陳姨:「你們對面那家住的是什麼人?」

陳姨說:「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偶爾碰見過他一兩次。」

李天珍「哦」了一聲,她走到門前,通過貓眼看出去,門外空蕩蕩的,對面的門緊閉著。

李天珍問了陳姨關於楊子楠的一些情況後,自言自語了一句:「楊子楠失憶會不會和對門的那個人有關呢?」

陳姨突然想起了那人尖尖的光頭,臉色有些茫然。

李天珍準備好後,就開始在楊子楠的頭部扎針。楊子楠靜靜地坐在那裡,乖孩子般任憑李天珍擺布。李天珍邊扎針邊輕柔地和楊子楠說著什麼。李天珍的臉上充滿了天使般的微笑。李天珍是赤板市中醫院神經損傷專家,她的銀針不知治好了多少失憶症的病人,不到五十歲的她,已經成了赤板市醫學界炙手可熱的人物。能夠請李天珍上門給楊子楠治療,並非易事,陳姨不清楚胡冰心用了什麼辦法。李天珍每次來,都吩咐陳姨要對楊子楠好,多和她說話。這樣有助於她恢複記憶。像楊子楠這樣重度失憶的病人,千萬不能再讓她受到什麼打擊和壓力,一定要讓她在輕鬆和諧的氛圍中感受到關愛。陳姨記住了李天珍的話,可她心裡隱隱約約地感到一絲不安和焦灼。

臨近中午時,胡冰心給楊子楠家打了個電話,問了陳姨一些楊子楠的情況後,她就看到張小龍和宋文嫻從寶成公園裡走出來。胡冰心想起一件事情。

胡冰心的花店裡原來有一個姑娘,那個姑娘不久前辭職走了。那個姑娘做什麼事都讓胡冰心十分放心,她在的時候,胡冰心過著輕鬆的日子,還能抽出時間和楊子楠去馬爾地夫玩。那姑娘辭職離開後,胡冰心很失落,花店的一切事情又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胡冰心認為自己對那姑娘不錯,可她為什麼要走呢?胡冰心問過她,她沒有說更多的原因,但她對胡冰心說了一件事,說總是有一個小男孩來花店裡買白菊花,那小男孩只要一踏進花店,雙眼就聚焦在姑娘豐 。的身上,從胸部一直到屁股,口裡還會迸出一兩句讓姑娘心驚肉跳的話。姑娘還說那小男孩的眼睛十分人,他進入花店和離開花店就像一個鬼魂。姑娘是在轟動赤板市的顧公館大火(見《崩潰》)之後辭職的。胡冰心記得十分清楚,那天姑娘看了《赤板晨報》後就顯得驚惶失措,那張報紙上有大版關於顧公館大火的報道。胡冰心不知道姑娘所指的那個鬼魂般的小男孩是誰,那姑娘走後,她在花店裡一直沒有見到過姑娘所說的那個小男孩。

胡冰心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上午買花的那個小夥子一進花店就盯住她不放,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胡冰心的手機響了。是警察張廣明打來的電話,這個英俊的小警察十分守信用,他答應幫助胡冰心找到那天晚上目擊楊子楠出事後報警的人。果然,他現在告訴胡冰心,已經找到那個人了。他把地址以及那個人的姓名告訴了胡冰心。胡冰心掛了電話後,目光落在了記錄下目擊者姓名和地址的那張便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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