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快到晚飯時間我才回家,正巧與手拿洋蔥要回房間的奈緒擦肩而過。

「又去家庭餐廳了?」

我默默地向笑得饒有深意的奈緒點頭。我之前跟她說了,放學後先不回家,要去餐廳複習備考。乙太郎家並沒約定幾點必須回去,我本沒必要找理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特意找了個借口。

「我也得好好考慮將來的事了。兩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你為什麼拿洋蔥?」

奈緒聞言在微暗的走廊上停住了,一臉不解。但她馬上又浮現出笑容,舉起那顆洋蔥給我看。「我本來想用它做菜,可發現已經爛了。你看。」

洋蔥被切去了一半,切面的里側有三分之一已經變成茶色,她是要去土間把洋蔥扔到水桶里吧。因為討厭廚房裡有蟑螂,奈緒總會將含有水分的垃圾扔到土間的塑料水桶里。

「用塑料袋什麼的包上不是更好嗎?」

「嗯,可明天是扔可燃垃圾的日子。」

正說著,奈緒又擺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她又怎麼了?

我經過奈緒身旁,向房間走去。

「你……吸煙了?」身後傳來她的聲音。

我停下腳步,卻沒回頭。「是我旁邊的人吸的。」

「是嗎。」奈緒小聲說,聲音里包含著一絲懷疑,我聽了不禁產生責備智子的感覺。突然覺得奈緒心眼很壞。

進房間扔下書包,我沒有開燈便倒在榻榻米上。和智子一同度過的那段時光的餘韻還殘留在我的全身,可總靠餘韻是得不到滿足的。我望著天花板,胸口就像突然裂開了一個洞。像秤砣傾斜般,我轉動腦袋,從不同角度看房間。在用父親匯來的錢買的日式書桌上,放著三本紅皮書,旁邊則是英語語法習題集和同系列的生物習題集。所有這些書在這一個多月里,我一頁都沒看過。自從開始去智子家,我完全不複習準備大學入學考試了。

智子會像我喜歡她那樣喜歡我嗎?還是把我當作不溫不火的玩具,只是玩玩而已?或者只是因為我知道她犯了罪,為了讓我保守秘密才和我保持現在這樣的關係?

「飯馬上就好了哦。」

廚房裡飄出奈緒的聲音,起居室則傳出乙太郎看的音樂節目的聲音。智子常和我說起以前的事。住在北邊街道時的回憶,霜柱的長度,媽媽為她做的像靴子一樣的保暖襪,餵養瘦弱的狗,在火爐中烤乾的白薯,因天氣不好不能出門的日子裡在家看的電視新聞。「因天氣不好不能出門」這個說法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可要是問智子來到這個小鎮以後的事,她準會含糊其詞,然後保持沉默。我隱約知道的,只是她要從商場坐大概三十分鐘的公交車,到一家手工藝品店當兼職店員。可即使是那個地方,她也不肯告訴我具體地址。

我們總是在沙發上依偎著小睡。只要在智子身旁睡覺,我總會因夢到紗代而醒來。智子也有被噩夢魘住的時候,也曾經發出短促的叫聲後驚醒。但問她夢到什麼,她也不曾回答。我不提紗代的事,她應該也有什麼不方便說出口的事吧。或許是和綿貫的事,或許是別的什麼。

「小友,吃飯……」

我不懂所謂的按部就班、男女關係逐漸深入的那種普通的交往方式,哎,我還以為自己知道一點呢。男女之間怎樣才能縮短彼此的距離呢?可自從開始出入智子的房間,我就疑惑了。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將彼此的雙唇貼在一起,熟悉彼此舌頭的味道,卻沒有將身體重合在一起,難道這是正常的?難道我下體感受到的那種濕潤的慾望,智子沒有感受到?是男女在這方面有差異,還是智子有別的目的?若有,那到底又是什麼呢?

「睡著了?」

「我醒著呢。」我站起身,奈緒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回答,站在走廊向房間里張望。

「你在幹什麼呀?」

「什麼也沒幹。」我簡單地回答,奈緒的眼神忽然悲哀地暗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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