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壺茶

幾天後,貝雷斯福德夫婦正式全面接管了國際偵探所的工作。他們的辦公室設在一座較為破舊的樓房的三樓上,地處布盧姆斯伯里。他們的辦公室外有一個小小的寫字間,艾伯特不再扮演長島男僕,而扮演起辦公室勤雜工的角色來。這種角色他表演起來可謂輕車熟路、維妙維肖。一紙袋糖、墨水弄髒的雙手和亂七八糟的頭髮,儼然是這種角色所應有的形象。

從外面的寫字間有兩扇門通往裡面的辦公室。一扇門上赫然釘著「辦公重地」的牌子;另一扇門上則是「非請莫入」。在這扇門的裡面,是一個小巧舒適的房間,裡面擺著一張碩大的寫字檯;台上放著許多標有精美標籤的文件袋,但全都空空如也;另外還有幾把硬皮座的椅子。在那碩大的寫字檯後,端坐著假冒的布倫特先生,他極力表現出一副一輩子都在精心經營偵探所行業的派頭,當然,他的手邊還放著一台電話。塔彭絲和他已多次成功地排演了內部電話通話,艾伯特自然也熟諳其中奧秘。

毗鄰的房間則屬於塔彭絲,在這裡她是位打字員。屋內擺著必要的桌子,椅子。這些擺設與那些在她頂頭上司辦公室里的相比較。顯然檔次要低得多,也不那麼氣派。房間里當然還少不了帶環形噴頭的小煤氣爐,供煮咖啡用。

萬事俱備,只欠顧客了。

塔彭絲首次處於這般狂喜的境地,她心中有不少奇妙的念頭。

「這簡直是太棒了!」她大聲宣告,「我們將要追捕兇手,發現丟失的金銀珠寶,找回失蹤的人和偵破貪污案。」

在這當兒,場米感到自己有責任把她的狂熱降降溫。

「先別太激動,塔彭絲。你應該盡量把你消遣時所讀的那些小說統統忘掉。我們的委託人——倘若我們真會有委託人找上門來的話,也僅僅是那些想對太大盯稍的丈夫們,或者想對丈夫盯梢的太太們。提供離婚的證據是私家偵探的主要職責。」

「咄!」塔彭絲不屑一顧,聳了聳她那高傲的鼻子,「我們根本不接什麼離婚案子。我們必須把我們新工作的基調定高點才行。」

「是——是嗎?」湯米疑惑地說。

在走馬上任一周之後,他們非常沮喪地討論著工作記錄。

「只有三個白痴似的女人,她們的丈夫幾星期外出未歸。」湯米嘆了口氣,「我出去吃午飯時,還有人來過嗎?」

「一位胖胖的老頭和他那輕佻的老婆,」塔彭絲悲傷地嘆了口氣,「這些年來.我總在報紙上看到離婚率發瘋似的增長。但是直到上一周,我才似乎認識到問題果真如此嚴重。那天我還鄭重宣布,『我們根本不接離婚案子。』我為此非常懊悔。」

「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在廣告里強調受理這類案件了嗎?」湯米提醒道,「因此,大可不必這樣悲傷。」

「我敢肯定我們的廣告詞也是最誘人的。」塔彭絲憂鬱地說,「反正不管怎樣,我是絕不會打退堂鼓的。若有必要,我就自己犯一回罪,再由你來偵破。」

「那樣做又有什麼好處呢?多考慮考慮我的情感吧:就是那次在彎弓街——或許是在藤樹街我向你深情告別時的心境。」

「你是在回憶你單身漢的日子吧?」塔彭絲直率地說。

「不對,倫敦中央刑事法庭,那才是我真正想說的。」湯米說。

「算了,」塔彭絲說,「總之,我們應該做點什麼。我們都很有才幹,並且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可在這兒竟然沒有機會去施展。」

「塔彭絲,我永遠喜愛你那催人奮進的樂觀主義精神。

你似乎對憑你的才能去做任何事情都充滿信心。」

「那是當然。」塔彭絲把雙眼睜得大大的。

「遺憾的是,你並不具備任何一門專業知識。」

「那倒也是,然而過去十年里出版的所有偵探小說我都讀過。」

「我也都讀過。」湯米說,「但是,我有種感覺,這些偵探小說並不能真正幫我們多少忙。」

「你永遠是個悲觀主義者,湯米。充滿自信——那才真正了不起。」

「是的,你完全正確。」她丈夫接著說。

「再難辦的事在偵探小說里都易如反掌,」塔彭絲沉思著,「那是因為作家都是逆向寫作。我的意思是——如果作家事先知道了結論,他便可以自由安排案情和線索。現在,我想——」

她停頓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

「接著往下說。」湯米有點迫不急待。

「我有——個主意,」塔彭絲說,「還不成熟,但是正在成形。」她果斷地站起身來,「我想我應該去買我曾告訴過你的那頂帽子。」

「哦,我的上帝:「湯米說,「又是買帽子!」

「那是頂挺不錯的帽子。」塔彭絲極莊重地說。

她走出辦公室,臉上露出堅忍不拔的神氣。

在以後的幾天里,湯米曾一兩次好奇地問過塔彭絲,到底她的主意是怎麼回事。而塔彭絲只是搖搖頭,要他給她點時間。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第一個顧客登門了。這之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暫告一段落。

辦公室門外一陣敲門聲,艾伯特正巧剛把一粒酸味糖放在兩唇之間。他趕緊大聲而又模糊不清地喊道:「請進!」

隨即在驚喜慌亂之中將那粒糖囫圇吞進肚裡。憑他的感覺,這一次他們企盼已久的事件可能要發生。

一位年輕人,高高的個頭,穿著講究典雅,站在門口,他顯得有點猶豫。

「如果要找紈絝子弟的話,這位就是最標準的。」艾伯特自言自語道。他對這類事情的判斷十拿九穩。

這年輕人大約二十四歲,梳著油光水滑的大背頭,有將眼圈塗成粉紅色的癖好,並且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艾伯特欣喜地摁了一下裝在桌子下面的按鈕。幾乎與此同時,打字機節奏明快地響了起來,噠噠聲從掛著「辦公重地」牌子的那個方向傳了過來。很顯然塔彭絲正緊張地處理公務。這種緊張繁忙而又有條不紊的工作狀況極有效地、並且更進一步地鎮懾住了這位年輕人。

「我說,」那年輕人問道,「這兒就是那個——那個稱之為偵探所——布倫特的卓越偵探大師們嗎?所謂資深的探員就是你們?嗯?」

「先生,你是想親自與布倫特先生本人見面交談嗎?」艾伯特反攻為守,語氣中透出不敢肯定能否作這樣的安排。

「對——是的,小夥子,這是個極好的建議。我能如願以償嗎?」

「我想,你並沒有預約,是吧?」

來訪者愈發顯得不安,他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沒有。」

「先生,應該先打電話聯繫才是聰明之舉。布倫特先生總是忙得不可開交。眼下他正忙著接電話。倫敦警察廳正打電話向他求教呢!」

這番話恰到好處地使那年輕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艾伯特壓低嗓門,以朋友的語氣向對方透露道:「政府部門的重要文件失竊。倫敦警察廳想請布倫特先生處理這個案件。」

「噢!真的?我說嘛,他準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一點不錯,先生。我們老闆算是位大人物。」

那年輕人坐在一把硬椅子上。他絲毫也未察覺到,此刻有兩雙眼睛透過設計巧妙的窺視孔,正敏銳地窺探著他。一雙是塔彭絲的,她是在急如暴雨般打字的短暫間歇來窺探;

而另一雙則是湯米的,他猶如獵手正等待著下手的最佳時刻。

突然,艾伯特桌子上的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老闆現在有空了。我去落實一下他是否肯見你。」說著,艾伯特推門走進了那問標有「非請莫入」的辦公室。

轉瞬之間,他就走了出來。

「請這邊來,先生!」

來訪者被引進那間私人辦公室,一位笑容可調、精力充沛的紅頭髮年輕人站起身來迎接他。

「請坐!是你想向我諮詢嗎?我是布倫特。」

「噢!真的!我真不敢相信,你竟會如此年輕。」

「老年人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湯米說道,揮了揮他的手,「誰釀成戰爭?老年人。誰應對目前的失業狀況負責任?

老年人。誰應對所發生的每一件令人作嘔的事負責任?我還得說,是老年人!」

「我想你是正確的。」來者說,「我認識一個人,是位詩人——至少他自稱為詩人——他的見解和你的一致。」

「先生,讓我再告訴你,在我訓練有素的所有職員中,沒有誰是二十五歲多一天的。這都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由於這訓練有素的職員隊伍是由塔彭絲和艾伯特所組成,這種事實本身就無可否認。

「好了——現在該談談你的事了。」布倫特先生說。

「我想請你找一個現已不知下落的人。」那年輕人脫口而出。

「是這樣。你能把詳細情況告訴我嗎?」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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