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瑪柏兒打定了主意

瑪柏兒在餐廳里吃過了午餐,走到陽台上喝咖啡。她剛在啜飲第二杯時,有個瘦長個子的人,大步跨上石階,走到她前面,有點喘不過氣的說話,她看見那是安瑟亞。

「啊,瑪柏兒小姐,我們剛聽說你沒坐遊覽車離開。我們認為,你要繼續去旅行呢。知道你要留下來,所以,克勞蒂和拉維尼囑我到此地來,我們很希望能說服你回到那幢古老的莊園,和我們住在一起。我相信,住到那裡會令你更舒適。此地總是有這麼多人熙攘往來,特別是在周末。因此我們非常高興—真的非常高興—如果你能回到我們那裡的話。」

「啊,你真好。」瑪柏兒說:「真好,可是我相信—我是說,你知道,那只有兩天的遊覽,我原想搭車子走的,我是說經過了兩天之後,如果不是為了這次非常悲慘的意外事故—呃,我真的覺得無法再繼續遊覽了。我想必須至少,呃,至少歇一個晚上。」

「我是說如果你到我們那裡去,會更舒適的,我們會儘力使你滿意。」

「啊,這沒有問題,」瑪柏兒說:「我和你們住在一起,真感到愉快。是啊!我真的好關心。這麼一幢美麗莊園。你們這裡的一切,全是這麼美好,你知道,你們的瓷器,玻璃器皿和傢具。住在人們家裡,而不是住在旅館裡,這麼的令人愉快。」

「那我們一起走吧。我真高興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我可以幫你收拾行李。」

「啊,呃,你真好。」

她們到她住的房間,安瑟亞有點慌慌張張的,在收拾瑪柏兒的行李。瑪柏兒有她自己摺疊衣物的一貫做法,不得不咬著嘴唇,臉上保持滿意樣子。她想,真的,安瑟亞是無法把任何衣物,摺疊得恰倒好處的。

安瑟亞請了旅館裡的一名服務員,替她提著手提皮箱,轉過角落,走到街上,到這幢古老莊園。瑪柏兒給了他小費,說了一些感謝和高興的話,到那三個姊妹那裡。

「這三個姊妹,」她在想:「我又和她們在一起了。」她坐在客廳里,閉上一會眼睛,呼吸得有點急促。上氣不接下氣的。她覺得在她這樣年紀,這是不足為怪的。她等到安瑟亞和那個旅館的服務員放好後,鬆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睛,想著再又住進了這幢古老莊園,會有怎樣的感覺,有什麼邪惡的事情嗎?不,不會有象這麼多令人不愉快的邪惡的。這麼多的不愉快,和這麼多的恐懼。

她再睜開眼睛,望著房間里的另兩個人。格勒尼太太剛從廚房走進來,端了一隻午茶盤子。她樣子好象始終沒變—愉快,沒有特別的感情或情緒。或者幾乎沒有,或者她習慣了一種緊張和艱難的生活,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覺?有了保留,不讓人知道她內心的感覺?

她望望她,再望望克勞蒂。象她以前認為的,她象希臘神話里的克萊脫納的樣子。她自然沒有謀殺她的丈夫了,因為她從沒有結婚,哪來的丈夫給謀殺呢!而且她似乎也不可能謀殺這個女孩子,她說極疼愛那個女孩子。瑪柏兒完全確信,這是真的。她以前曾見到當說到維妮黛死的時候,克勞蒂的眼睛裡,怎樣噙滿了淚水。

安瑟亞怎樣呢?她拿了那隻硬紙匣到郵局去。她曾帶瑪柏兒來。安瑟亞—她非常懷疑安瑟亞。浮躁的人?在她這年紀太浮躁了。眼睛對你瞟來瞟去。似乎從肩頭上,看到旁人可能看不到的事情。瑪柏兒在想,她嚇怕了。給什麼事情嚇怕了。她害怕些什麼?也許她害怕回到某些她可能度過她一生余年的場所?害怕她那兩個姊妹對她的感覺,對她隨意留下是不聰明的?那兩個姊妹對她們的妹妹可能做的事或說的話,不太信賴?

此地有某種氣氛了。她在啜飲最後一杯茶時,想知道柯克小姐和巴諾小姐在做些什麼。

她們去參觀那所教堂了嗎?或是所有那些談話,全是毫無意義的廢話?這真是怪事。她們到聖瑪麗梅德來看她,以便在遊覽車上能確實地認出她。可是她們卻不承認以前曾見過或遇到過她。

事情進行下去,就很困難了。一會兒格勒尼太太把茶盤端走了,安瑟亞走進花園,只剩下瑪柏兒和克勞蒂。

「我想你認識亞契達的,是嗎?」她問。

「啊,是的,」克勞蒂說:「他昨天在教堂做追思禮拜。你認識他嗎?」

「哦,不認識。」瑪柏兒說:「不過他到金波爾和我談過話。我想,他是到醫院去,探望鄧波兒小姐的死亡事件的吧!他想知道,是不是鄧波兒小姐有什麼話要交代他。我猜想,她是想看他。我告訴他說,我的確到過那裡,也很想做點什麼,可是卻除了坐在可憐的鄧波兒小姐的床旁外,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失去了知覺,你知道,我沒辦法幫助她。」

「她沒有說—對發生的事情,做任何的解釋嗎?」克勞蒂說。

她沒什麼興趣的在問。瑪柏兒想知道,是不是她比表現出的更感興趣。總之她不認為是這樣。她認為克勞蒂心裡不停的在想一些全然不同的事情。

「你認為那是一件意外事故嗎?」瑪柏兒問:「或是你認為波透太太的侄女,說到看見有人推動圓石頭的話里,有些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嗎?」

「呃,我想像如果那兩個人這麼說,他們一定是看到了。」

「不錯。他們兩個人全這麼說呢,」瑪柏兒說:「雖然說得不怎麼一樣。」

克勞蒂奇怪地望著她。

「你好象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呢?」

「呃,事情是這麼的奇怪,」瑪柏兒說:「未必是這樣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麼?」

「呃,我只是想知道。」瑪柏兒說。

格勒尼太太又走進房間。

「你只是想知道什麼?」她問。

「我們說到的這件意外事故。」克勞蒂說。

「誰—」

「他們說好象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呢。」瑪柏兒說。

「此地好象有種陰霾,」克勞蒂忽然說:「我們在此地,從沒有克服。自從維妮黛死了,已有不少年,留下的陰霾,仍沒有驅散掉。」她望著瑪柏兒。「你也認為如此么?

感覺到此地有種陰霾嗎?」

「呃,我是個陌生人,」瑪柏兒說:「這對你和你的妹妹們不一樣。你們住在此地,認識這個死了的女孩子。我猜想,她正象亞契達說的,是個很可愛和漂亮的女孩子。」

「她確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也是個親愛的女孩子。」克勞蒂說。

「我希望我能更知道她一點呢。」格勒尼太太說:「當然那時候,我還住在國外。外子和我有一次渡假回家,我見過她。但我們大多數時間是在倫敦。我們並不常在此地。」

安瑟亞從花園走進來,手裡拿了一大束百合花。

「送葬的花,」她說:「這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是嗎?就會把它們插進一隻大花瓶裡面。這束送葬的花。」她忽然大笑,帶著點怪異又神經質的痴笑。

「安瑟亞,」克勞蒂說:「別這麼說。你這麼做,是不—不對的。」

「我把它們放到水裡去。」安瑟亞高興地說。走出房間。

「真的,」格勒尼太太說:「安瑟亞!我不認為她—」

「她越變越不象話了。」克勞蒂說。

瑪柏兒採取不聽不聞姿態。她撿起一隻小搪瓷匣子,讚賞地望著裡面。

「現在她可能把花瓶打破了。」格勒尼太太說。

她走出了房間。

「你擔心你的妹妹嗎?」瑪柏兒問。

「呃,是啊,她心理有點不平衡。她是最小的一個,是有點嬌弱的女孩子。我認為,她最近的確越變越不象話了。她對任何事全然不關心,但會突然愚蠢的發作神經病—神經質大笑,我們不想,呃,送她到任何地方去,或是,你知道,她需要接受治療,但我不認為,她要離開家。畢竟這是她的家。雖然有時候,照顧她很困難。」

「有時候,所有的生活全是困難的。」瑪柏兒說。

「拉維尼常說要離開這兒,」克勞蒂說:「再住到國外去。我想是到塔米拉去。她和她先生常在那裡,生活得很愉快。她現在和我們一起住了,已有好多年,她似乎渴望離開,去做旅行。有時候我想—她並不喜歡和安瑟亞住在同一幢莊園里呢。」

「啊,天呀,」瑪柏兒說:「是的,當惹起了這些麻煩時,我已聽說過象這樣的情形了。」

「她害怕安瑟亞,」克勞蒂說:「的確怕她。真的,我一直對她說,沒什麼可怕的。有時候安瑟亞只是有點蠢。你知道,有種古怪想法,說些怪異的話。但我並不認為,她有何可怕—呃,我是說,我真不知道怎麼說。做出任何危險、奇怪,或不快的事情。」

「從沒有任何那樣的麻煩嗎?」瑪柏兒問。

「哦,沒有。從沒有過任何事情。有時候她神經忽然發作,突然對人們生出厭惡。你知道,她很嫉妒。很嫉妒許多的事—呃,對各種不同的人大驚小怪。我說不出。有時候我認為,我們最好把這幢莊園賣掉,一起離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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