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問河馬吧 第四章

滿月的夜晚。在這樣的夜裡,月光彷彿會擾亂兔子的體液,讓它們染上瘋狂跳舞的病。

動物園內,畏懼月光的動物們的交響詩即將響起。

一開始是彷彿風聲的輕柔樂音,接著是如同木管拉長音的狼嚎,狼嚎像是信號一樣,讓豺狼、狐狸等熱鬧嘈雜的合奏,和獅子如同定音鼓滾奏的低吼也加入了,動物交響詩的樂聲隨時間過去變得越來越渾厚。

廣闊的園區內,只有三個人類在聆聽這充滿野趣的交響詩,他們是基德、蘋可兩名龐克刑警加上偵探大師福爾摩斯二世組成的搜查團隊。三人從剛才起就緊挨著彼此,躲在象舍附近的貯水槽暗處埋伏。根據基德的說法,今晚兇手很有可能回到這裡。

福爾摩斯二世拉緊外套衣領後,仰望象舍冰冷的鐵門。他想起過去母親在睡前說給他聽的故事:從前從前,在維多利亞時代,倫敦動物園裡有一頭名叫強波的大象被美國人收購了,倫敦市民十分捨不得長年以來備受喜愛的明星象。知名的動物園長巴特萊特先生出面移交時,身上穿的也是招牌的黑色禮服搭配圓頂禮帽、(就連撈救落水的犀牛時,他也是穿這樣。)經過一百年後,頭戴獵鹿帽、身穿披肩大衣的自己居然就這樣站在大象身邊埋伏。

老偵探心想:或許這段佳話今後也會成為眾人傳誦的床頭故事吧!

「他們三根半夜去打獵……」耳畔響起的歌聲驚醒了福爾摩斯二世的美夢,唱歌的人是蘋可。

「那是什麼?」

「哦,我突然想起小時候聽住在聖瑪莉米德村的祖母唱的鵝媽媽童謠啦。」

「那是一首什麼樣的歌呢?」

「是說三個愉快的威爾斯人一起去打獵,缺什麼也沒打到的故事。你們不覺得我們三人躲在一群動物中埋伏,就像在打獵嗎?我覺得很像耶,那首歌散發出來的感覺和現在完全相同。」蘋可說完,開始唱出歌詞:

他們三根半夜去打獵

什麼東西也沒獵著

只有月亮跌了一跤

被風吹得跌了一跤

「真是可愛的歌詞啊!」

正當蘋可陶醉在詩意的氣氛中時,基德壓低聲音嚴厲地制止她:「噓!安靜點,差不多快出來了,你們兩個頭再壓低一點。」

記得才剛說完,大家就看到一個逐漸往這裡靠近的黑影映照在象舍的鐵門上。黑影在鐵門前晃動,顯得有些躊躇,之後便伸出雙手準備打開象舍的鐵門。鐵門傾軋的聲音響起,遠處的有袋類塔斯馬尼亞袋獾也跟著發出噩夢般的陰森叫聲。

「就是現在!」在基德一聲令下,搜查團隊一起撲向黑影。

受到驚嚇的黑影極力反抗,一陣扭打撕扯後,所有人都滾進了象舍里。怒吼聲和激烈的喘息聲在大如體院館的黑暗象舍中回蕩著,乾草屑也到處紛飛。

福爾摩斯二世氣喘如牛地跪在混有大象小便的水池旁,蘋可的頭塞進了乾草堆里,只有基德不停胡亂揮拳,打中了黑影的下巴。黑影倒在地上,蘋可連忙拿出手筒照亮對方的臉。

浮現在亮光中的是跟黑影沒什麼兩樣的褐色臉龐——動物園秘書兼宣傳人云莫謝西的臉。

「不,不對,他不是兇手!」基德大喊的同時,大象哈克在象舍里發出如號角聲般的哀號,大吃一驚的蘋可立刻將手電筒燈光照向哪裡。

光圈中浮現出真正的兇手身影。

一個黑影對著大象舉起銳利短槍,有如惡作劇的小孩。

那是巫咒師恩嘎嘎的身影……

「什麼死前訊息,根本沒用嘛!」基德不屑地說。

場景再度轉到深夜的園長室,基德即將要揭開事件的真相了,福爾摩斯二世和蘋可都猛吞口水,探出身體等他說話,一旁的莫謝西和恩嘎嘎垂頭喪氣地坐在沙發椅的角落。

基德先環視所有人後,才不太耐煩地開始說明:「無聊的文字遊戲害我們偏離了正路。」

「可是還蠻好玩的呀。」蘋可嘟著嘴唇提出抗議。

「是呀,各種『H』的大遊行,多到我都要打盹了。」

「雖然沒能鎖定兇手,」福爾摩斯二世抬頭望著天花板,似乎在追溯自己的記憶。「但是在思考『H』的縮寫時,也出現不少例子……」

基德接著說:「像是氫氣(Hydrogen)的縮寫,就可以跟擁有化學博士學位的普里斯特醫生連接在一起,如果是海洛因(heroin)的話,就是生意人工藤。若是號角(horn)的省略,就跟會演奏小號的普里斯特連接在一起。還有,就算是把『H』當成英文字母的第八個來思考,和『八』這個數字或是『第八個』有關的嫌疑犯也不少。」

「園長夫人曾經很得意地宣稱跟外遇對象打8-ball撞球。」蘋可說。

「普里斯特說過他是大學划船的八人選手之一,曾經叱吒風雲。」

莫謝西也畏畏縮縮地插嘴:「還、還有我是排行第八的老么,這有關係嗎……」

基德冷哼了一聲說:「一點屁關係都沒有,只能說是沒完沒了罷了。另外,將『H』九十度旋轉後,就會變成跟某個東方文字,那其實就是工藤這個姓的第一個字。我以前也學過一點日文,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復活區的卡拉OK店長。」

蘋可邊回憶、邊問:「應該還有像梯子的形狀吧?」

「與其說像梯子不如說像鐵軌吧,這麼一來就會指向曾經在薩伊鐵路局工作的莫謝西。」

蘋可露出興味索然的表情說:「真是沒完沒了!照著樣子下去,把符合『H』的嫌犯集合起來,都能踢一場足球對抗賽了。」

「是呀,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H』的訊息太過曖昧了,可以跟任何人連接上,所以根本無法鎖定出兇手。不料天助我也,蘋可的一句話突然刺激了我的頭腦。」

「哎呀,我說了什麼聰明的好話嗎?」

「你說了,你很興奮地轉完鉛筆後,不是說被害人的訊息可能是暗示兇器,也就是鉛筆的『H』嗎?」

「原來如此。也就是普里斯特在接受詢問時,在紙上塗鴉用的鉛筆吧。」

「嗯,不過那樣的鉛筆雖然可以對人行兇,但肯定刺不穿河馬的厚皮,而且鉛筆上面也沒留下血跡。很遺憾,鉛筆並不是兇器,但蘋可的說法提供了一個很有趣的方向。」

「怎麼說?」福爾摩斯二世探出身體問。

「也就是說,我們因為先入為主的偏見綁手綁腳的,誤以為死前訊息指的是兇手的名字。你們想想,被害人並非總是認識殺死自己的兇手,也不一定總是能夠確認對方的身份吧?在這種情況下,園長真的認出兇手的身影了嗎……你說呢,莫謝西?」

「呃,是的。我之前也說過,園長患有白內障,幾乎是接近失明的狀態了,所以說……」

基德輕輕點頭贊同莫謝西的說法,並接著說:「各位!所以說園長無法確認兇手是誰的可能性反而比較大。我才認為,我們必須考慮『死前訊息並非直指兇手名字』的可能性才行。」

「那麼訊息代表了什麼意義呢?」蘋可像是討餅乾吃的小孩一樣催促著。

「這先慢點回答,在探索訊息的意義之前,還有別的重點得先檢討,因為還存在幾個疑點。首先,我們如果想到園長處於失明狀態的事實,就會產生一個疑問:兇手為何要用那麼挫劣的方法殺人?也就是說,我們鎖定的、有動機的嫌疑犯不是都很清楚園長失明了嗎?既然趁他站在樓梯上方時,從後面輕輕一推就成了。如此一來,就可以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完成犯罪,何必搞得到處都是血跡,彷彿要昭告世人,宣稱『這是殺人事件』呢?」

所有人這時都睜大眼睛盯著已經清掃乾淨的園長室地板看,基德無視眾人的摸樣繼續說下去:「接著還有一個疑點,就是『錢』的部分。」

「你說的錢,是指園長的債務嗎?」蘋可問。

「不是,是被人隨意放在那張桌子上的五千英鎊,為什麼兇手沒有拿走呢?既然做出如此明顯的殺人事件,一個懷有動機的人理應將嫌疑轉嫁給其他人吧?也就是說……」

福爾摩斯二世搔著白髮說:「說得也是,犯案後如果把那些錢拿走,看起來就會像是強盜事件了。」

「不錯嘛,看來偵探大師的腦筋也很靈光。你說的沒錯,只要把錢拿走,再敲破一、兩個抽屜,我們可能就會認為這是強盜殺人案件,往那個方向調查下去了。只需多花個兩三分鐘就能了事,兇手為何不那麼做呢?就算頭殼壞掉也該有個限度吧?」

基德點燃像是大麻的細煙捲,眯起眼睛用力吸上一口後,繼續說明:「然而這個事件不只有這些小疑點,還存在了一個超級巨大的謎團。」

蘋可回應時,臉上帶著出神的表情:「兇手為什麼要特意殺死河馬呢?」

「我也喜歡你的靈光。」基德微笑說:「沒錯,兇手為什麼要殺死河馬?各位,那可是只大河馬呀,跟鸚鵡、天竺鼠不一樣,連『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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