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鐘乳洞——七月十七日,晚上九點四十五分

「身上都濕透了,還是先泡個澡吧。這回我們可以放心了,晚上再不會有人出來鬧事了,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把在河邊見到的一幕向眾人說明之後,平戶大聲地笑道。

「過會兒,我們得好好喝上幾杯慶祝慶祝。」島原也附和著站起身來說道。從他倆的表情中,仍然看不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平戶君,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像是不願失去這個機會似的,諫早站了起來說道。

正向浴池走去的平戶停下了腳步。不僅是平戶,大家的視線全都轉到了諫早身上來,千鶴也帶著複雜的表情注視著一切。

「我沒能早些告訴你,實在對不起。」諫早先道了歉,然後把千鶴髮現秘密通道的事說了出來。接著,他又把座鐘中隱藏著的秘密、牆後頭有條通往地下的台階以及自己知道的有關「喬治」的事情,全都詳細告訴了大家,只隱瞞了千鶴的身份和動機。最初,平戶只是安靜地聽著,但得知了「喬治」的真實身份後,他還是頗有感觸地重重點了點頭。

「說實話,今天早晨當我看到雜誌上的照片時,就已經猜到了幾分,但又實在難以相信,最後還是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等等!我仍然難以相信你的說法。佐世保怎麼可能就是『喬治』呢?就算他的性格很古怪,就算他已經被人殺了,我還是覺待諫早下這樣的結論為時過早。」大村沙啞著嗓子反駁道。他也是三年級學生,雖比不上平戶和佐世保打交道的時間長,但也是這裡的人中對他最為熟悉的了。

「不信你看看照片。」諫早耐心地解釋到。

大村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可從照片上看不出佐世保的姐姐與對馬君有多像。另外,就算他對死去的姐姐感情很深,也未必就會殺害和姐姐長得像的女孩啊。而且,還得把她們的屍體保存在身邊。」

「你要是還不相信,我就帶你到那個房間看看去,你就會明白了。」島原站了出來制止了兩個人的爭執。不過,他的話中也欠缺了一些平日的冷靜。其中的原因其實不難明白,他的視線一直在千鶴身上,看來,他對千鶴竟然趕在自己前頭髮現了許多秘密感到很不服氣。

在查明「喬治」的真相這個問題上,千鶴徹底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一副與己無關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這種超脫孤傲的外表更加刺激了不知內情的島原。

「說得好。洗澡的事放放吧,我們先到螢之間看看去。」平戶提出了自己的打算。當然,沒有人反對。眾人跟在他的身後,上了二樓,進入了螢之間。

「必須先把短針往後撥一個小時。」千鶴說著打開了座鐘的玻璃蓋,直接用手撥動指針。

「不是什麼變化都沒有嗎?」平戶已經沉不住氣了,可是時間才剛剛過了三十秒。

「請你稍等片刻。過一會兒就會就有反應的。」

整整一分鐘之後,座鐘里突然發出「嘎哧」的一聲,小屋裡傳來「骨碌碌」的細微聲響,像是有一道門正在慢慢打開——如果不注意的話,根本就聽不到動靜。

「門好像已經打開了。」

平戶舉著一個很大的手電筒,率先推開了小屋的門,走了進去。我們跟上去一看,最靠里的那堵水泥牆已經消失了,在我們面前的是空蕩蕩的地道口。那道厚重的水泥牆就像一扇屏風似的被縮到了右邊。

「要是牆上開了一個門,也許還能找到,真沒想到整面牆都能移開啊。」平戶摸著自己的下巴欽佩地說道,「松浦君真是厲害。」

「我哪有什麼厲害的,純粹是偶然碰上的。」千鶴不知所措地回答。而島原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入口是一個小小的平台,右側有一條直通地底的台階。台階沒有經過任何裝修,上面還沾著無數塗料的痕迹和泥點,已經髒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也許是因為久不通風,一股霉味向大家撲來。

「要注意腳下!」平戶大聲提醒大家。

他舉著手電筒一步步地慢慢順著台階往下走去,中間轉了兩次方向。顯然,樓梯的長度遠遠超過了一層樓的高度。

「到底有沒有頭?已經走了好久了。」

面對彷彿地獄般的黑洞洞的前方,大村早已嚇得面如土色。他趕上一步,緊緊抓住千鶴的胳膊,驚恐萬狀地問道。現在,只能聽見六個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地底下迴響。

「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到底了,別害怕,兇手早已逃走了。」千鶴溫柔地回過身來安慰道,「看,不是已經到了嗎?」

平戶手裡的手電筒終於照在了平地上,台階已經走完了,數了數,一路上一共拐了五回彎。平戶率領的這支探險隊終於到達了終極目標。這裡同樣是個用混凝土砌成的狹窄的空間,前方是一道約為二十度的斜面,從方向上判斷應該是通往北面。

「就在這裡吧?」平戶帶領大家謹慎地走過斜坡,來到門前。

這是一扇巧克力色的桃花心木大門,帶著一股威嚴莊重的氣勢。門上閃爍著淡淡的黑光,與周圍光禿禿的混凝土牆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看來這道門是佐世保後來安上的,依然散發著光澤。可是門上的標牌卻像是十年前就有的,已經變成茶褐色的銅板上刻著『GLOWWORM』幾個樸實無華的英文字母。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把它設在這裡啊。」島原驚嘆道,滿臉驚訝的表情,像是被人切除了喉結一樣。但他馬上又恢複了嚴肅的表情,說道:「螢之間里展示的全部是螢火蟲的成蟲,但是,世界上有許多國家把幼蟲也算作是螢火蟲,而且這些幼蟲的品種也是不可勝數。這些尚未蛻變為成蟲的螢火蟲被稱為『土螢』。當然,土螢也能發光。一般來說,收集螢火蟲標本時,自然也會收集能發光的土螢標本,可是螢之間里卻連一隻土螢標本也見不到,這確實讓我感覺非常不可思議。土螢用英語來表示就是『GLOWWORM』,能在空中飛翔的成蟲被稱為『FIREFLY』,而這些只能在地面或水中生活的幼蟲則被稱為『GLOWWORM』。這個詞的後半部分『WORM』是『蚯蚓』的意思。同為螢火蟲,卻被分為兩個等級,說來真是悲哀。」

現在,我們得知加賀的妹妹就叫螢,心裡更加產生了一股傷感。

平戶從懷裡掏出那根鐵絲,插進鑰匙孔,又開始搗鼓起來。不一會兒,門「咔嚓」一聲被打開了。

「喂,注意裡頭出來的東西!」平戶邊喊邊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可是,迎面撲來的卻只有燈光。原來,一盞枯黃色的大燈把裡面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塗成黑色的牆壁和天花板。這是一個十分寬敞的房間,大小和螢之間不相上下。左右兩邊靠牆的地方整齊地排列著玻璃展示櫃,櫃里是各種土螢的標本,既有幼蟲形狀的,也有外表像是昆蟲、但翅膀卻已經完全退化了的。這些小小的土螢雖然也有著「螢火蟲」這個好聽的名字,卻完全不像見慣了的美麗的螢火蟲那樣優雅而奪目,只是些在地面生活的不起眼的小蟲。這些蟲子不像螢之間的螢火蟲,能沐浴在陽光下,只能默默無聞地蟄伏在這間秘密的地下房間里,它們作為螢火蟲,卻無法在天空中飛翔,既沒有美麗的翅膀,又沒有漂亮的外觀——這不禁讓我這個永遠無法成為勇者的人感慨萬千,覺得它們和自己完全一樣。

「這些蟲子怎麼看都不像是螢火蟲啊!看來給它們起了『土螢』這個名字,也是有道理的。」平戶嘆息道。

而千鶴卻不快似的看著展示櫃以外的地方。

如果這些土螢還活著的話,也許還能發出亮光,以顯示自己的不同尋常。然而,它們的生命之兆一旦熄滅後,留下的軀殼竟是如此醜陋不堪,與普通的小蟲並無兩樣。

「就像那部美國電影《昆蟲軍團》一樣,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看來,這類土螢的品種倒是相當多啊。可是,這間房間里怎麼凈是土螢呢?」

正如大村所言,一眼看去,房間里只有孤零零的幾個死氣沉沉的展示櫃,就像荒山野嶺中無人問津的博物館。作為一個狂熱收藏家的展示廳來說固然無可挑剔,但作為隱居的住處,卻看不出絲毫的生活氣息。

「快看!靠里的牆上還有一道門呢。」

我抬頭一看,果然,房間裡頭的牆上還有一道黑色的門。由於門的顏色和牆壁完全一樣,因此很不容易看出來。我們走近了一看,這是一道鋼板製成的鐵門。

「看來這房間裡頭的秘密很不得了呀。」

平戶慢慢地走近那道門,用手擰了擰門把手。門並沒有上鎖。

「裡面怎麼讓人感覺冷颼颼的啊!還安了道這麼重的門,好像到了一個大冷庫似的。」他邊說邊用力推了推門。只聽見門重重地響了一聲,被打開了。

門後露出的空間既像是個房間,又像是個洞穴,一股冷颼颼的空氣迎面撲來。

這裡一樣有塗成黑色的牆壁和天花板,地上還鋪著地毯,四個角落裡亮著燈。書架、桌子和沙發一應俱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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