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文枝——七月十七日,晚上九點十分

吃完千鶴做的晚飯,覺得肚子太撐,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這時,門鈴響了。我打開房門一看,平戶一個人站著門口,島原並不在身邊。

「有什麼事嗎?」我問。

「請馬上到酒廊來。」平戶低聲說道。和他傍晚時的聲音不同,我聽出他充滿了緊張。

「發生什麼事啦?」

「大村受到襲擊了。」

「真的?大村他沒事吧?」

「倒沒什麼大事,不過……跟我下去再說吧。」

我鎖好門,跟平戶一起下了樓梯。大家已經都在酒廊里等著了。

大村彎著腰坐在那張最大的沙發上,像只穿山甲似的縮成一團,全身不住地顫抖著。從他害怕的樣子來看,受到驚嚇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今天早晨看見浴缸里的頭髮。

「看來,大家都平安無事吧。」平戶掃視了大家一圈後點了點頭,用手摸著鬍子說道,「那麼,就請大村君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告訴大家吧。」

看來,別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村雙手接過千鶴送來的咖啡,笨拙地喝下一兩口,稍微穩了穩情緒後開始慢慢說道:「……我想上趟廁所,就到樓下去了。走過後面的走廊,正想進衛生間,突然,周圍的燈光全都滅了,不僅是走廊,浴室和衛生間也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見了。當時我不知所措,獃獃地站著不動。這時,我感覺有人向我撲來,同時右手像針扎似的疼了起來。然後,黑暗中伸出一雙手和我扭打在一起,我只得拚死抵抗,但被狠狠一推,站立不穩,一下子摔了出去。」

照大村的話說,當時他一下坐在地上,很久也動彈不得。兇手趁他倒地,往酒廊方向逃去。酒廊、廚房與走廊之間還隔著一道門,走廊和廁所的燈光熄滅之後,那裡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此外,廁所和浴室不同,需要從走廊拐個彎才能進入。當時並無其他人在酒廊和廚房裡待著,所以無法弄清兇手到底穿過哪道門,又從哪個方向消失了。

大村好久都沒能站起來,只能連滾帶爬地向酒廊里奔去。到了酒廊,見到耀眼的燈光後,他總算安心了,癱軟著倒在了地上,仰面朝天望著落在玻璃天花板的大雨,喘了半天粗氣。正在這時,從樓上下來想找點水喝的千鶴正好發現了他,對他進行了簡單包紮後,便返身上樓通知了平戶。平戶馬上招呼全體成員到酒廊里集合。

以上就是整個事情的經過。

「對方和你扭打在一起時,你能認出他來嗎?」

「實在辨認不清,當時眼前突然一黑,就什麼也看不見了……此外,一開始,我的眼鏡就掉在地上,眼前就更加模糊了。」

不知是已經喘過氣來,還是喝了咖啡心情穩定了下來,大村的聲音終於開始變得正常起來。他的兩眼視力平均不到零點一,是嚴重的近視,雖然不能說跟瞎子差不多,但一旦眼鏡掉在地上,起碼也得趴在地上摸來摸去地尋找半天。加之四周一片黑暗,要想指望大村指認兇手是誰,恐怕是不現實的。

「照你這麼說,即使兇手站在眼前,你也認不出他來?真是個沒用的草包!」平戶譏諷了一句。

「你就別拿我逗笑了……不過我還多少記得對方一個特徵——雖然眼前模糊不清,但我覺得那人下身穿著一條裙子。」

「真的?難道不是昨天光想著那個女鬼,導致你眼前出現幻覺了吧?」

「怎麼可能!雖然無法百分之百肯定,但從對方身上飄飄蕩蕩的樣子來看,似乎穿的就是裙子。」大村堅持己見,毫不退讓。

「還有……」大村拿出一枚吊墜讓大家看。這是一個金屬製成的吊墜,其中一邊呈尖尖的形狀,而另一邊是一個圓環,看起來像是原住民使用的箭頭一樣,大小和小拇指差不多。「這是我和對方扭打在一起時扯下來的,顯然是女人的飾物,背後還刻著『文枝』兩個字。」

「上頭確實刻著字,可是憑此就認為對方是女人,我看還為時尚早,也許那只是心上人的名字。」

「可是,這東西顯然是女人戴的啊。」

島原在一旁說道:「這是普利斯特牌的,按照星座的區分,又有不同的男女款式。這種吊墜是天蠍座的女用款式,我想在背後姓名的前頭應當還刻有一個天蠍座的標誌。」

「說得沒錯,還真有個天蠍座標誌。這個看似『69』兩個數字的圖案就是吧?」

「同樣的天蠍座吊墜,但男用的要比女用的大上一號,而且中間部分要比女用的鼓起來一小塊。由於我本人就是天蠍座,因此了解得很清楚,雖然我並沒有買過。另外,據我所知,這種款式是今年春天才開始發售的,因此不可能是十年前留下的物品。」

「你了解得真夠詳細的。我對這類裝飾物可是一竅不通啊。看來茄子君沒白穿這身時髦的夏威夷襯衣。」

「應該說這身衣服正適合我才對。」島原不軟不硬地回敬了平戶一句。

「好,這就清楚了。總之,自從我們到這裡,這是頭一次得到了此人身上的飾物,而且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文枝。」平戶滿臉疑惑地注視著這個吊墜繼續說道,「嗯,吊墜上還帶著血跡呢。喂,大村,你手上沒有受傷吧?聽你剛才說感覺手上被扎了一下,那一定流血了,得趕緊包紮才對。」

大村這才驚恐萬狀地伸出手來,把指尖上的傷口給大家看。原來只是一根指頭中間貼著一塊普普通通的創可貼,除此以外什麼傷口也沒有。

「怎麼,就這麼點傷嗎?這麼說,那些血不是你流下的吧?」

「我想,也許是兇手的血吧?當時對方手裡拿著刀或是其他什麼兇器,很可能在扭打中不小心劃傷自己,然後逃走了。」島原說道。

「我看很有可能。可是,這回的停電來得也太巧了……二樓什麼也沒發生。那好,我們到現場看看去吧。」

平戶站起身來,大村也不得不站了起來。當然,島原也站了起來。結果,在場的一行人全都向走廊走去。

推開通往走廊的那道門,正像大村說的,裡頭一片漆黑。走廊里的燈滅了,浴室和廁所的燈也不亮了。

「燈確實不亮啊。」平戶按了按走廊里的電燈開關,可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一定是電閘斷了。」平戶邊說邊往左手邊的洗衣間走去,配電盤就安在洗衣間外頭的牆上。

「我來幫你照著點兒吧。」島原說著,打開了帶來的手電筒。

打開配電盤一看,裡頭並排安裝著幾個電閘,下面分別貼著一張小紙條,註明各個電閘分管哪個場所。

「找到了,就是它。」平戶說著,往上合起了左邊第二個電閘。霎時,走廊里的燈亮了起來。由於已經習慣了黑暗,大家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看來浴室、廁所和走廊的燈都歸一個電閘管啊。」

「你是說,兇手當時就藏在這裡,看見大村出來後馬上拉下電閘,對吧?」

千鶴看過配電盤與入口之間的距離後,驚訝地說:「我看不可能吧!這裡離酒廊入口這麼近,而且還亮著燈,就算大村不太機靈,總是能看到吧。」

「我從這裡經過時,這裡根本就沒有人。」大村對千鶴「不太機靈」的說法表示了強烈的憤慨。儘管千鶴剛才在酒廊里扶起過他,還給他端來咖啡,算是大村的恩人,但大村毫不領情似的繼續說道:「除非兇手是個忍者,不然哪兒會看不見?!」

「照你剛才說的來看,兇手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也就是說,他當時就躲在暗處等著,而這裡的暗處只有女廁所和出過事的那間浴室。」

平戶大步流星地走向浴室——是靠裡頭的那一間,也就是今天早晨浴缸里飄著長發的那間浴室。裡面的燈關上了,因為不會有人進去洗澡。

「你是說兇手可能躲藏在這裡吧?在這裡雖然能見到大村走進來,可是電閘卻在那邊。」千鶴表示了疑問。

島原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著平戶作何回答。

「其實很簡單。」說著,平戶進了浴室前面的更衣室,打開了電燈的開關,「其中的原因大家一眼便能看清。在更衣室里的電源插座上,被人插入了一根像是從吹風機上卸下來的黑色的電源插頭,插頭上露出兩根被剝去外皮的導線。」

「這是用來製造短路的。」

「這種手法雖然簡單,但很實用。這樣就能在看到大村進來後製造短路,讓燈熄滅,再趁機襲擊大村。」

「是的,看來兇手早就瞄上了大村。喂,大村,你小子干過什麼遭人痛恨的事情吧?」平戶問道。

我看了一眼千鶴,只見她怒氣沖沖地瞪著大村。我想,這時她的心頭一定掠過了「喬治的幫凶」這個詞。幸好眾人的目光完全落在大村身上,沒人注意到千鶴。要是發現千鶴的表情如此氣憤,不知她該作如何解釋,這讓我心裡忐忑不安。

「別說這種傻話啦。」大村根本沒有料到有人會懷疑他,不以為然地矢口否認道,「這種說法毫無根據,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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