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暴風雨中的山莊——七月十六日,上午十點四十分

雨越下越大,激烈的風雨聲撞擊著眾人的心,為這座黑暗中的山莊增添了幾分恐怖的色彩。我在心中無數次地追問著自己,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腦子紛亂如麻,早已理不出完整的頭緒;耳邊傳來的儘是無休止的風雨聲,使得我更加心神不寧,情緒也煩躁到了極點。我真想拿東西把自己的耳朵堵起來。

我面前就是昨天佐世保帶我們來過一回的書房——那間加賀螢司生前曾使用過的書房,也就是殺人後發了瘋,被人發現時所在的那間塗滿黑色的書房。

桌子對面的安樂椅上坐著已經死去的佐世保。他和昨天一樣,一身黑色打扮,和加賀螢司一個樣。他仰靠在椅背上,雙手無力地低垂了下來,兩眼和嘴巴都張開著,全身已經癱軟了。

無論是誰,一眼看去便可知道,佐世保早已停止了呼吸。在他的黑色襯衣胸口位置,直挺挺地插著一把銀色的短劍。劍刃已經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口,只有劍柄還留在外面。大家都能看出,這把劍就是昨天插在風琴管里的那把,也就是加賀螢司用作殺人兇器的幾把短劍中僅剩的最後一把。正是這把短劍刺穿了佐世保的胸口,從劍身的長度來估計,無疑已經刺透了佐世保的後背。

「銀制的短劍……被刺殺的到底是佐世保本人,還是加賀螢司?」一旁的平戶失神地輕聲嘟囔著,靜靜的書房裡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房間里的吊燈明晃晃地亮著,屋子和屋子裡的人彷彿全都不存在了似的,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燈光投下的一份溫暖。

「……佐世保,他已經死了嗎?」躲在門口的千鶴只露出一雙眼睛,戰戰兢兢問道。

「哦,好像已經死了。」諫早回答。

「是被人殺死的吧?」千鶴驚恐地凝視著那把露出劍柄的短劍,接著問道。

「哦,好像是被殺死的。」諫早又點了點頭。

「……這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不會告訴我,這是測試膽量的遊戲中對輸家的懲罰吧?佐世保他總喜歡用這種鬼點子騙人,把人嚇著了就算達到目的了。」

「實在很遺憾,這一切都是真的。無論佐世保多麼喜歡嚇唬人,總不會傻到用自己的死來測試別人的膽量吧……」

「可是……」

「給我冷靜點,松浦!」房間里傳來平戶不耐煩的吆喝聲,「你驚慌失措又能管什麼用?」

這句話像是平戶說給自己聽似的,說完,他壯起膽子慢慢走到屍體旁邊,抓起佐世保的右手,試了試脈搏。

過了十秒,二十秒,依然沒有奇蹟發生,平戶無力地搖了搖頭。

「這些全都不是真的!」靜寂中,千鶴情不自禁地大聲叫道,她已經忍受不住如此緊張的氣氛了。

「大家都冷靜點兒!」平戶又一次大聲吆喝,「先離開這個房間,然後我們再想辦法。」

說完,平戶就像領著一群小學生的老師一樣,把大家全都趕到走廊上,然後又關上了房門,不讓大家面對可怕的屍體。這樣,大家才慢慢感覺不那麼害怕了。耳邊傳來的只有單調而優雅的雨點聲,無休無止的雨點聲。

「我看還是趕快報警吧。」平戶足足過了一兩分鐘才定下神來,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說道。

「可是,大廳里的電話機已經找不到了啊。」島原馬上說道。

他正是想報告此事才到這裡找佐世保來的。

「說得也是啊……」平戶泄氣地說。他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極力要想出一個辦法來。很快,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下來,說道:

「對了,我記得書房裡還有一部電話。」

平戶再次推開書房的門往裡瞧了瞧,馬上又縮回脖子轉身向大家說道:「這部電話也不見了。明明昨天我還看見放在架子上,怎麼也不見了呢?」

「這一定又是兇手乾的。目的肯定是為了不讓我們往外打電話。」島原沉著地回答道。也許他在發現屍體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點。

「也許真是這樣吧——」平戶皺著眉頭說道。

「對了,我還有個辦法。」突然,千鶴開口說道。只見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液晶屏幕後,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還是不行,這裡沒有信號……」

說完,她又試著撥了個電話,可是並沒有打通。知道已經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後,她心裡更加不安起來,下意識地咬住嘴唇,締了縮肩膀。

「可是,兇手為什麼要拿走電話機呢?」諫早問道。

「也許是為了拖延時間,不讓我們及時報警吧——」平戶說到這裡,突然像是記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走,大家快上車庫看看去!如果兇手拆掉電話是為了贏取時間想辦法逃走,那裡也許會留下什麼痕迹。」

大門外是一片暴雨肆虐的天地,彷彿從天上垂下無數細細的水線似的,大顆的雨點無情地打擊著地面,兩三米開外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了,風雨聲此時就像甲子園球場的歡呼聲似的讓人感覺震耳欲聾。到了門外,這才知道流螢館四周的隔音裝置是何等嚴密有效。

這種天氣里,即使打著雨傘,也幾乎起不了任何作用,大雨一兩分鐘就能一把雨傘打壞。如果土地爺戴上斗笠後趕上的不是雪天,而是這場大雨的話,也不會專程前往那對老夫婦家登門道謝了吧 ?可是,五個人已經顧不了這麼多,大家手拉著手,向車庫狂奔而去——雖然被淋得像只落湯雞,但誰都知道,與其為了躲雨而留在館中,不如五個人緊緊挨在一起感覺安全得多。

「奇怪呀!」首先衝進車庫,按下電燈開關,看清車庫裡的情景後,平戶大聲喊道。也許心情已經慢慢恢複了平靜,他說話的聲音又像平常那樣大聲了。

「到底怎麼啦?」諫早問道。

平戶指著佐世保那輛黑色麵包車說道:「一定有人偷偷用過佐世保的這輛車。快看,車身全是濕的,車庫門口還留下兩行濕漉漉的車痕。我們開來的幾輛車都是乾的,唯獨這輛麵包車淋過雨。可是,自從我們來到這裡,佐世保他一步也沒離開過流螢館啊!」

「也許昨天半夜臨時有什麼急事,我們睡下以後,他又悄悄開車出去過吧?」島原一邊用手抖著濕淋淋的金黃色頭髮,一邊說。

「他半夜出門幹什麼?……不,那時他也許早被人殺死了。如果他真有急事半夜需要出門,那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不過,我看見他離開我們時已經喝過不少酒,半夜三更,又下著瓢潑大雨,他還敢酒後開車到山路上找死去?我看無論如何也大不可能吧!」

平戶把頭湊近車身,透過車窗往裡觀察了一會兒。看來無論車內有何異常,都逃不過他的雙眼。他回頭說道:「你說得對,諫早君。你快看看自己的車是否還能開動,身上帶著汽車鑰匙嗎?」

「車鑰匙帶在身上。怎麼?你覺得我的車子壞了?」

「我想,如果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阻止我們報警,他很可能為了不讓我們下山而故意弄壞車子。」

我也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這個推斷很有根據。

「你可別再嚇唬人了,要是幾輛車子全都無法開動,我們幾個不就等於與世隔絕了嗎?」諫早嘟嘟嚷嚷地說了幾句,不很情願地坐進駕駛座發動了汽車。頓時,引擎歡快的轉動聲充滿了狹小的車庫,一股難聞的廢氣味迎面而來。

「看來車子沒有什麼問題,輪胎里的氣也沒放掉。多虧我的話沒有說中,否則實在不堪設想。」平戶走上前去,沖著前胎狠狠地踢了幾腳後放心地說道。

「你可別踢得太狠啦!」

「看你這個吝嗇鬼,踢幾下車胎還心痛?咱們趕快開車出去,到了山下就馬上報警。」說完,平戶想坐進副駕駛席,已經打開了車門。

「平戶君,你不能自己溜之大吉,留下我們幾個在這裡擔心受怕吧?」島原歪眉斜眼地伸手阻攔著說道。雖然語氣像在開玩笑,其實他也是在說真格的——這傢伙有時實在讓人厭煩。

「喂,難道連我這個會長都不肯相信了?」平戶瞪著眼睛對島原說,「……不過,這種天氣總不能讓諫早一個人開車去吧?這輛車子是電子導航,總得有個懂操作的坐在旁邊替他指點方向。大村雖然也很內行,可是他正睡著呢,總不能為了讓他出來替換我,還專門回到樓上把他叫醒,再把事情完完整整地交代一番吧?那該多耽誤時間!兇手要是企圖拖延報警時間,那麼我們越快報警就對兇手越不利。」

「那好,那輛車子我也會開,駕駛執照我也考過了。話說前頭,我並不是懷疑你們兩個真能扔下我們自己溜走。」

「島原,只要看看這兩行汽車留下的水印,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們的心情,我是絕不會丟下你們幾個不管的。不過這種雨天非常容易引發事故,一不小心可能連人帶車摔進谷底,後悔都來不及。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等待我們回來,難道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嗎?」

「可是,」島原仍然不肯鬆口,繼續說道,「你們兩位年級最高的學長全都不在,剩下我們幾個不知該怎麼辦。誰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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