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聖瓦倫丁八重奏樂團——七月十五日,下午三點十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點猛烈地敲擊著流螢館的窗戶,發出有節奏的嘀嗒聲,彷彿是一場以雨聲為主題的音樂會。

從大廳沿著一條短短的走廊往裡不遠,就是個休閑式的酒廊,這裡寬敞得足可以舉辦一場舞會。酒廊里擺著許多沙龍式的軟椅、沙發和桃心木製作的桌子。左側有一扇連通陽台的格子窗,其他三面的牆上都貼著半人高的牆板。正對著窗戶的右側中央是一座壁爐,壁爐上方掛著四幅不大的風景畫。壁爐旁邊還擺放著一台大屏幕電視和一套立體聲音響裝置,讓人覺得像是擺錯了地方似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深棕色地毯,窗上掛著淡黃色的窗帘。據說,這套布置全都是按照十年前的原樣保留下來的。

由於加賀喜歡黑色,因此這處待客用的地方也有意識地採用了深色調為主的裝飾物來裝修。比如,這裡的木板都選用了顏色很深的黑色系木材。不過,這種喜好也是常人完全可以接受的。

至於其他的裝飾物,除了牆邊擺著的立式老掛鐘和檯燈以外,這裡唯一顯眼的擺設就是一架名貴的奧地利貝森朵夫三角式鋼琴,在這間空蕩蕩的大廳里顯得極不協調。當然,這樣布置有個實際原因一一由於這裡原來也兼作八重奏樂團的排練和私演的場所,考慮到音響效果,只能安置這樣大小的鋼琴。佐世保說,這裡牆上的每一塊壁板無論材料還是形狀,都經過複雜的設計,以期達到最佳的音響效果。

屋頂上還懸掛著四組百合花形狀的大吊燈。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頂上的玻璃天花板。由於今天是雨天,還看不出明顯的差別;每逢晴天,整個大廳就灑滿了金色的陽光,顯得格外明亮。在夜裡,也可以足不出戶就觀賞到月亮和滿天的繁星,還能看見空中飛過的一團團螢火蟲。當然,玻璃天花板的上方既沒有屋頂,也沒有房間,這裡的二層是一條圍成四邊形的兼有採光功能的走廊,而房間都分布在走廊的兩側。當然,為了避免從二樓的走廊上看到下面的景觀,走廊上沒有一扇窗戶。雖然這種格局顯得非常新穎時尚,但相對於房間來說,也更多地佔用了建築面積。

「這裡果真發生過那麼大的慘案嗎?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千鶴細細地觀賞著室內充滿高雅氣息的裝飾,滿臉狐疑地小聲嘀咕著。接著,她又把鏡片後充滿懷疑的目光投在佐世保的臉上。

在她看來,那樁十年前的慘案似乎是他們編造出來的故事,目的就在於為阿基里斯俱樂部的探險活動增添幾分神秘色彩。因此所謂慘案云云,其實都是同伴們編造的鬼話,這裡只不過是一座最普通的山間別墅罷了。當然,她這麼想也的確不無道理。自己去年參加的一次探秘活動中曾去過的凶宅,事後才聽說,那些傳聞全都是編出來騙人的。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小學生,雖然也聽說過當年確實發生過這樁慘案,但是對於案件的細節以及發生的時間、地點並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也許是把發生在別處的故事硬安到這裡來的吧……這種事情在從事探秘活動的圈子裡可是一點兒也不稀奇。

「殺人案件的發生地點可不是在這裡,而是在你們要居住的二層的房間里。加賀當天趁著黑夜,挨個摸到八重奏樂團成員的房間里,一個個地把他們殺死了。當年慘案留下的痕迹雖然不算多,可是現在每個房間里總還能找到一些。」佐世保坐在最靠里的軟椅上回答道。他悠閑地叉著腿,臉上露出一副輕鬆的表情。接著,他又和去年這時候一樣,向眾人問道:「怎麼樣,要我帶大家去看看嗎?」說起來,去年今天他也回答過同樣的問題,只不過是把對面的千鶴換成了繼美而已。

「這麼說,我們都要住在發生過慘案的房間里,對嗎?」千鶴這時像是剛醒悟過來似的,戰戰兢兢地問道。其實,這個問題在二年級以上的學生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是故意不告訴一年級新生而已。

「那是當然的了。」佐世保笑眯眯地點頭回答道。他原本就很小的眼睛顯得更細了,像是在說,已經晚啦,這會兒連逃都來不及了。只聽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來到這裡,當然要讓你們住進那幾間發生過慘案的房間了,我們不正是為了鍛煉膽量才到這裡來的嗎?要不然組織這次活動還有什麼意義?」

「說得對,不然就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大村在一旁強裝出笑容,一邊啜了一口佐世保調製的冰咖啡,一邊不無奉迎地附和道。

「哇,你們一定又拿我開玩笑……」千鶴仍然不把他們的話當真,露出滿口白牙笑著說道。可是,其他人卻是滿臉嚴肅,無人附和她的觀點。尤其是同為一年級學生的島原,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什麼,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千鶴這才從氣氛中察覺到有些不自然,慢慢也開始緊張起來。

「咦——」她尖聲驚叫著,「難道你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入住的房間里果真發生過殺人慘案?」

千鶴似乎仍然不敢完全相信,瞪著大眼往每個人臉上看了又看,像是在徵求別人的回答。的確,對於一個涉世未深女生來說,要是預先告訴她這些真相,也許還容易轉過彎來;而當場便要求她接受這個驚人的事實,確實會令她感到困惑不解吧。

只見諫早沖她輕輕點了點頭,千鶴這才徹底相信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她近乎絕望地閉上眼睛,一隻手按在胸前,深深吸了口氣後說道:

「雖然我不怎麼相信鬼魂作崇這些話,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想法。不過,我總有預感,覺得這回住在這裡,怕是要真出什麼事。」

「這可不是我們阿基里斯俱樂部成員該說的話啊!平常你不是總以膽大自詡嗎?到了那些無人居住的凶宅,你穿著鞋拔腿就往裡闖。進別人的私宅你都不怕,這回怎麼突然害怕起來了?」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千鶴吞吞吐吐地嘟囔著。

「平常你們不管那些房屋的主人是好是壞,只要聽說那裡曾經出過一段故事,就連普普通通的民宅,也被你們繪聲繪色地說成凶宅,弄得那些後輩同學人心惶惶。以前的活動大多沉溺於追尋這種不真實的傳聞,依我看,倒不如像這回一樣,親身接觸一下發生過真實慘案的凶宅,這有意義得多。」佐世保說道。

「說得對。來點兒驚險刺激的更有意思。」也許是為了報復剛才受到過的奚落,島原故意大聲說道,話內話外充滿了挑釁。「既然松浦君膽子小,要不就和誰同住一屋吧?不知道誰肯單獨照顧她,反正我先把話擱這兒,我是不會陪她住的。」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誰要人照顧?我又不是小孩,用不著別人照顧,一個人睡得著。」說完,千鶴從鏡片後狠狠瞪了島原一眼。

「大言不慚,我看你剛才說話時手還在抖呢。」也許島原想顯示自己不害怕,便添油加醋地站起身來,舉起雙手做出發抖的模樣諷刺對方。

「哪有這回事!你們看!抖沒抖?」千鶴也針鋒相對地站起身來,還特意伸出手來讓大家看。

「好了,你們別爭了,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吧,我來給你們帶路。」

佐世保眯縫著的雙眼裡閃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目光,邊說邊從椅子站起身來,朝大廳里走去。

「怎麼,這就要走啦?」平戶把身子舒舒服服地攤靠在椅背上,戀戀不捨地說道。說實話,他還真不願意離開這裡,磨磨蹭蹭的動作也說明了這點。

「沒辦法,這幾位一年級新生急著想去看看房間。」佐世保苦笑著回答。

平戶並不敢違抗佐世保的意思,只好嘟嚷了一句:「啊!只可惜這些咖啡還沒喝完呢!」之後便起身跟在後頭。

「想喝咖啡的話這兒有的是,食品貯藏櫃里起碼還有好幾升呢!要不然你就先坐這裡自己慢慢喝好了。」

「你就別拿我當笑話了,我哪能不跟著一起去呢?」平戶的聲音雖然很大,但他只是拖著懶洋洋的腳步,慢慢地向門口方向走去。

這時,有人朝著他的背影說道:「要不先好好聽聽佐世保大哥的介紹?我們可不知道在這裡該怎麼住呢,平戶君。」

平戶笑著回答道:「是啊,你說得對。」

他回頭看了一眼,原來站在身後的是千鶴和島原兩位一年級學生。

「聖瓦倫丁八重奏樂團的人究竟是如何被殺害的呢?一個晚上能連續殺死六人,我想,一定是用槍或者毒藥把他們殺死的吧?」

千鶴正站在大廳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一邊按著帶著漂亮木紋的深棕色扶手,一邊回頭問道。她說話雖不像平戶那樣大聲,但聲音也不小。也許是想掩蓋自己內心的膽怯,她還下意識地把頭髮向後甩了甩。

「看來你對這樁案件並沒有好好了解過吧?松浦君對這種探秘冒險活動感興趣嗎?」佐世保兩眼直瞪瞪地看著千鶴說道,「作為這裡的主人,我的確也該向你們好好介紹介紹那樁案件的經過。是這樣,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日夜裡十點到十二點之間,那六個人是在不到兩個鐘頭之內,在當時居住的房間里被殺死的。每具屍體的胸口上都插著一把銀制短劍。不過,他們被殺死時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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