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 第七章

烏有再次翻開亨利希的《立體主義的奧秘》。他打算反覆看幾遍,深刻理解神父話中的含義,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看第二遍的時候,他連一半內容都沒有理解。逐一看著那些文字,本來以為看懂了作者的意思;一章看完後,打算重新回過頭來梳理,卻發現早已忘記大半,只不過依稀記得文字排列的模樣。烏有不僅缺乏繪畫方面的基礎知識,而且不擅長理解與記憶,這就是他不能考上東京大學的根本原因。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再次承認這個事實,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就在他看到那張紙片之前幾頁的時候,只聽得一陣敲門聲,村澤進來了。他的神情無比凝重,讓人聯想起面對癌症患者的主治醫生。看到烏有桌上擺著立體主義方面的書,他嘆了口氣。

「你果然注意到了……不愧是……」

語氣中並沒有嘲諷或者憤怒,好像是發自內心的感受。看來他不知道烏有在立體主義方面的知識都是神父教的。

「不愧是名偵探。」

「偵探?」烏有馬上反問道。村澤剛才確實說起「名偵探」一詞。從昨天到今天,烏有一直不得不扮演著偵探的角色。但被稱為「名偵探」是怎麼回事?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事到如今,你就別再裝了。」

村澤嘴角帶著輕微的笑容,一副對事情了如指掌的模樣。他是如此自信,烏有隻好採取謹慎的態度反問了一句。

「裝?什麼意思?」村澤不耐煩起來,緊皺著眉頭。

「我早就知道了,你是京都有名的偵探。」

「我?」烏有聽到這話,拉過椅子,爭取一點時間,希望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這句話並非毫無道理,京都確實有一位名為「木更津悠也」的知名偵探。多年來,他協助警方破獲多起疑難案件。人們常常提起他,在京都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如月烏有」與「木更津悠也」的漢字寫法雖然不同,可讀音非常相似(分別是キララギ·ウユウ與キサラヅ·ユウヤ)。那位名偵探年近三十,比烏有大將近十歲,在村澤看來,大概都歸為年輕人一類。村澤住在橫濱,可能聽說過「京都有位名為木更津悠也的年輕偵探」,一下子把兩人弄混了。這麼一想就釋然了,半年前還有人問過烏有是不是那位知名偵探。

「既然您這麼說,我就只好承認。」烏有雙手抱胸,用儘可能威嚴的聲音作答。

村澤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走上前來,想要握手。烏有的右手被緊緊握住,接下來該以名偵探的身份登場了。

烏有決定不澄清這個誤會。前天村澤帶著烏有去查看水鏡的房間,昨天晚上前來詢問有何進展,都是因為把他誤認為是名偵探的緣故。如果這時告訴他並非如此,肯定不能像前天那樣得到那麼多的自由。烏有之所以被信賴,都是多虧「名偵探」這個頭銜。萬一誤會澄清,那他就是最可疑的人。再想想,如果「如月烏有=木更津悠也」,能將原本被懷疑的桐璃保護起來也說不一定,至少村澤不會傷害她。總之,在這裡一天,就裝一天吧。

「可是,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呢?」

烏有聳聳肩,並沒回答這個問題。當然,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合適。

「是水鏡請你來的嗎?」

村澤說「從一開始就知道」,也就是說在舞鶴見面、剛剛上船的時候就知道了烏有的身份。一般來講,初次見面的人不會從那個時候就開始猜疑別人的身份。這就意味著,對村澤來講,偵探的到來對他會產生一些威脅,所以特別在意。村澤會做出讓水鏡請來偵探之類的舉動?水鏡請來偵探,是針對村澤等來訪者?村澤想拉攏烏有,並試探其了解情況的程度。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怎樣的爭執,烏有當然不知道,但總不至於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確切來講,不是這樣。水鏡先生被殺的原因,您肯定知道吧。」烏有模仿著從電視上看來的偵探說話方式,但並不是很像。「您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情況,比方說和音與武藤以及立體主義者三者的關係。」

烏有想,這個時候應該能問這樣的問題。他有過多次採訪經驗,大概了解人們到底什麼時候願意交談。村澤坐在床上,考慮了一會兒。他大概在想到底能透露多少、現在是否安全等問題。

烏有並不著急,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村澤。夜幕已經降臨,不過吃完晚餐之後還有足夠的時間。現在了解的情況越多,接下來的三天就越安全。

烏有的願望落空了,村澤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哪怕對方是名偵探木更津悠也,他也覺得時機尚未成熟,還不能說,所以搖了搖頭。不過,他的態度表明,這背後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烏有故做放棄狀,嘆了口氣,說道:「那就算了吧。」

他並沒有繼續逼問。看來是自己看走眼了,還以為村澤會向著自己和桐璃。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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