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 第七章

「密室之謎解開了嗎?」

烏有問閑來無事玩著偵探遊戲的桐璃。她晚上總穿著那件類似晚禮服的白色長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偏愛這件衣服。到現在為止,他們才檢查完武藤的房間。烏有並沒有任何權利,當然不能隨便調查村澤他們的房間和其他上著鎖的空房間。昨天是得到了村澤的特許,才能進行調查,可他又說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還跟結城發生了衝突。

話說回來,烏有對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還沒有進行梳理,他不了解桐璃的心態,自己愈發焦躁。可現在眼前的事情就亂成一團,哪還有時間去考慮過去的事情。不管怎樣,今天算是平安無事,可烏有總覺得有些蹊蹺,難以釋懷。

「還沒。」桐璃搖著頭,用細長的手指梳理著剛洗過的頭髮。「不過我有些初步的想法。」

「還不確定?」

「對,還不能確定。」

難得她能老實承認,像埃勒里·奎因 一樣,絕不說出尚未成熟的想法。

「有可能,兇手做了一些與積雪等高的四方形冰塊。」

桐璃坐在床沿上,試著說出內心的想法。烏有坐在椅子上,她看他的視線自然也是從上往下,不過並沒有居高臨下之感。

「然後呢?」

「這樣一來,因為冰塊與積雪高度一致,看起來就是平的,同樣也是白色,顯不出任何異常。」

烏有想像了一下兇手深更半夜在雪地蹣跚前行的場景。

「現在是盛夏,不久冰雪會同時消融,證據就消失了。」

「原來如此。」烏有很是佩服。不過,這個辦法說來容易,實施起來卻幾乎是不可能的,有很多漏洞。

「冰塊與積雪的融化速度不同,前者融化的速度慢。」

「對啊,這裡想不通。」桐璃也想到過這點,她雙手交叉抱在前胸,深深地點頭說道。

「再有一點,怎麼做出與積雪等高、五十米長冰塊呢?何況,若是兇手繞了遠路,冰塊就需要更長,那得多大的冷凍庫才能做出來啊。還有,怎麼才能知道積雪的厚度呢?神父說謀殺是發生在雪停之後,就算是快速冷凍也來不及呀。」

「就是呀,很有道理。」

「夏天下雪這種事情,本來就不同尋常。能夠預知這一點,還能想出如此絕妙的方案並予以實施,可行性太低。」

「對啊,這不就遇到瓶頸了嘛。」桐璃的隨聲附和變成了嘆氣。「我剛才不就說了嘛,只是個假設,昨天隨便想到的,怎麼樣,算不算奇思妙想?喂,說說你都有些什麼好想法。」

烏有聳聳肩。

「哎呀,你自己什麼都沒想到,還總教訓我。」

「這有什麼,我本來就不擅長推理。」桐璃瞪著烏有,這次口氣有所緩和。

「我可沒有標榜自己特別擅長推理。」

「哈哈哈哈。」烏有大笑起來。

桐璃的臉刷地變得通紅,她哼了一聲,說道:「下次一定想出個更好的。」

「好好努力吧,我很期待呢。」

烏有語氣平淡,其中可能混雜著嫉妒。雖然桐璃的想法很不成熟,還有許多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可自己畢竟什麼都沒想到,不能不為自己太過缺乏想像力而感到羞惱。烏有想到桐璃可能比他更先查出真相,竟然有些不甘。

「兇手是誰弄清楚了嗎?」

「你怎麼老是提問呢?」

「哪有……」烏有辯解過後想起,村澤剛剛還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

「還沒想好。」桐璃搖頭。

「肯定在他們幾個人中。」

「嗯?」烏有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誰啊?尚美?」

「不是她,我覺得,是神父。」

「帕特里克神父?」

「對。」她聲音不大,不過聽起來很有把握,邊說邊頻頻點頭。

「為什麼?有什麼根據嗎?我可看不出來他是兇手。」

「他說水鏡的頭顱是被柴刀砍下來的。」

烏有很快領悟了桐璃的意思。

「就是說,他沒有說兇器是斧頭或者菜刀,一口斷定就是柴刀,太過可疑,對嗎?除非是他自己乾的,不然怎會如此確定。」

「對。」

「看看傷口就知道了。」

烏有清楚地記得,死者的傷口血肉模糊,肯定是斧頭或者柴刀之類的鈍器所為。

「確實是鈍器所傷,可他為什麼不說是別的什麼工具,一口咬定就是柴刀,這其中肯定有鬼。除非就是他做的。此外,還有其他線索。」

「還有?」

烏有探出身來。

「對。他還非常肯定地說,頭顱是在屍體被搬到露台後才被砍下來的。憑什麼這麼說呢?有什麼根據?水鏡很有可能就是在露台處被殺的呀。」

「確實,言之有理。」

烏有雙手抱在胸前,思考著桐璃的話。從手頭上掌握的證據來說,尚不足以證明兇手就是神父,現在的這些想法,還只能說是推理。

「肯定是他。」桐璃剛開始說得並不十分肯定,不過現在她似乎對此確信不疑。「可神父看起來不像兇手啊,他那麼穩重,雖然有點深不可測。莫非,他是人格分裂?」

「怎麼可能。」

烏有笑著否定了桐璃的說法,他覺得這裡最有可能人格分裂的人就是自己。他十年前就被另一種人格支配著,雖然並不一定是分裂性歇斯底里。在烏有的體內,有兩個人同時並存。說到人格,倒是只有「現在的烏有」才有。

「可是……你知道什麼叫人格分裂嗎?」

「什麼?」

桐璃改變了話題,烏有如釋重負。雖然桐璃說得非常有道理,可總說跟謀殺案相關的事情,實在太過沉重,說點輕鬆的話題倒也不錯。

「就是一個人體內有兩個人,對吧?」

「你有過類似經歷嗎?」

「是不是覺得很難受?」

「一旦意識到是那樣,肯定會覺得難受。另一個自己,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就像傑基爾與海德 ,一旦處理不當,很可能走向毀滅。」

烏有隨便講了幾句。《化身博士》那本書里說,傑基爾的心中隱藏著想當惡人的願望,最終變成人格分裂。「人格分裂」這個詞經常在電視劇里聽到,多用於比喻,自己在生活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那樣的人。若是有,肯定早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就像書裡面所說的那樣?」

「書里的傑基爾知道海德的存在。但若不是服藥,而是生病造成的人格分裂呢?海德做盡壞事,傑基爾卻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抓進監獄。」

「這也太慘了。」桐璃很同情。

「根據現在的法律規定,若能證明犯罪分子是精神病患者,就可以減刑,要是過去可就慘了。」

「要是發現自己是人格分裂,你會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若果真發現另一個自己是海德那樣的惡人,我可能會自殺吧。」

「嗯?」桐璃陷入沉思。

「傑基爾發現自己理智在慢慢消失,最後就自殺了?」

「嗯,也算是自殺吧。」

「可是,如果另一個自己不像海德那麼兇殘,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是一個比傑基爾更加善良的人,該怎麼辦?一旦發現自己的理智在慢慢消失,恐怕還是會選擇自殺吧。」

「如果發現另一個自己是海德那樣的惡人,肯定很難受。不過要是你說的那種情況,那就隨他去吧,事實上傑基爾也沒有自殺。」

「那是因為他確信海德已經被捕入獄啦。我是說假設,如果海德是個好人,傑基爾會不會在自己清醒的時候結束自己的生命?」

烏有不知該如何回答桐璃的問題。

「有很多癌症病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治好,也沒有自殺。這是同樣的道理,你想太多了。」

「也不完全相同。」桐璃覺得烏有說得太過隨便,認真辯駁起來,「如果我知道自己將被人殺掉,而兇手卻能長久地活著,既然不能免於一死,那至少要拉他給我陪葬。怎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好好活著呢,要死就一起死。癌症患者中是沒有這種情況的,他們總是希望能夠活得更長一些。」

桐璃難得說這麼多話。

「也就是說,如果海德知道另一個自己是傑基爾,就不會自殺了?」

「海德本來就是由分離出來的邪惡因子所構成,知道另一個自己不過是回歸常態而已。」

「可對於海德來說,正常的是自己,不正常的才是傑基爾。」

桐璃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沒有他人指點,任何一個「自我」都會認為自己才是常態,另一個自己是異態。烏有體內的兩個人,哪個是「自我」,哪個是「他我」呢?在他人看來,世界上只有一個烏有,可烏有自己卻用「那位青年」的標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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