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 第四章

廚房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空的牛奶盒,不知道是誰喝了放在那兒的。

「烏有。」

桐璃一手拿著煎鍋一邊叫著烏有。鍋裡面的洋蔥發出吱吱的響聲,此外還有顛鍋的聲音。看來她是在炒菜,把六個人吃的洋蔥炒肉一次性都放在鍋里了。桐璃把頭髮扎在腦後,身著黃色的圍裙。後面是放餐具的柜子。除了那層薄薄的指甲油,烏有覺得整個畫面非常協調。烏有所知的桐璃,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村澤他們都回了房間,烏有不能讓桐璃一個人待在廚房裡,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她炒菜。她的動作並不十分嫻熟——看起來煞有介事,可包菜片、青椒絲還是經常從鍋里掉出來,鍋里的菜量在不斷減少。烏有面帶笑意,看著眼前的一幕。剛過去的一個小時,氣氛太過於緊張,現在終於放鬆下來。可能是做飯的緣故,屋內開始暖和起來,烏有伸了一個懶腰。

「你覺得誰是兇手?」

「這個嘛……」

烏有冷冷地敷衍了一句,顯得滿不在乎,其實內心也在苦思冥想。桐璃這句話讓他很是不安,烏有非常討厭這個問題,可還是壓制住心中強烈的反感,盡量只擺出一副略顯不悅的神色。

「要是兇手就在他們之中,那就太殘酷了。」

「不知道,他們城府都很深。」

就算他們的驚訝是裝出來的,自己也無法識破,烏有有這方面的自知之明。他才二十一歲,人生才剛剛開始,既不擅長觀察別人,洞察力也不敏銳,最多不過是比同齡人稍微強一點。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焦躁難耐。

「怎麼了?」

「沒什麼,你怎麼看?」

「我?我覺得兇手肯定就在他們之中。」

「那你覺得是誰呢?」

「情況還不是很明朗,目前還是推理階段。不過,從一開始我覺得是那位歐巴桑。」

這恐怕不是推理,而是偏見。

「是嗎?可她都暈過去了,後來也一直很虛弱。」

「也有可能是假裝的呀,大家可能覺得砍下人頭的兇手肯定非常強悍,她就故意做出一副嬌弱的樣子。」

「哦,那你覺得夫人就是兇手……」烏有迎合著桐璃說道。若是昨晚之前,恐怕會呵斥她呢,不過,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本以為報警之後,只需要作為證人說出證詞就能解脫,現在已經不可能了,只能跟他們一起困在這裡五天。既然如此,也沒必要繼續強壓著心中的疑問。

想到這裡,烏有很鎮定。既然已經牽連進來了,就不能再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為了保全自己,接下來雖說不一定像桐璃那樣積極,至少也要多少了解一下情況,可這跟通常出於好奇而尋找兇手的舉動又有所區別。近十年以來,烏有一直秉持著獨善其身的原則。

「說了現在還不清楚啊,知道的東西太少了。對水鏡也一無所知,作案動機也無從分析。」

「動機?」

「你想到什麼了嗎?」

「沒有。我幾乎從沒想過這種事情。」

「什麼呀?這是常識。」桐璃的語氣加重之後,炒菜的動作幅度也相應增大了。「你太不適合做偵探了,任何案件背後都有動機啊。」

「反正……你很沉迷偵探這類遊戲吧?」

「才不是呢,只是單純有點喜歡罷了。」

她確實說不上沉迷,所知道的知識多數來自電視等媒體,跟烏有差不多。

桐璃開始往盤子里盛菜,可能醬汁放得太多,菜的顏色偏黑。

「這麼早就把菜盛起來嗎?飯都還沒開始煮呢。」

「沒關係,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每天都做飯,經驗豐富著呢。」

「這次的客人可不是一群普通人,要是沒做好,恐怕不能一笑了之哦。」

「都說了沒關係啦。話說回來,我還沒嘗呢。」桐璃一邊收拾著掉到鍋台上的菜葉子一邊笑道,「他們之間關係很複雜,如果這次遇害的是村澤或者結城,兇手就好判斷了。」

「因為尚美嗎?」

「嗯,肯定。」說完桐璃好像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一下手。「莫非兇手真正想殺的另有其人,殺害水鏡不過是為了誤導別人?」

「原來如此。」換一個角度看,是有這種可能,烏有不由得贊同起來。

「這樣一來,就能很好解釋我們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如果下次遇害的人是村澤的話,兇手肯定就是結城。」

「尚美沒有嫌疑嗎?」烏有想起昨晚偷聽到的爭吵,插嘴道。

「你不是一直站在那蛇妖一邊嗎?」

「才沒有。」

烏有並沒有站到任何人一邊,甚至沒有站到桐璃這邊——這並非是烏有更注重事實或者偏重理性,這就是他的性格。

「也可以這麼想,不過推導是否正確,還要看村澤是否遇害。」

坐在烏有旁邊的桐璃隨意地笑著,甚至半帶著某種期待。

「先想想能想到的事吧。」

「能想到的?」

「密室之類。」桐璃試探性地說,好像帶有某種企圖。烏有有些緊張。

「密室啊。」

「對,露台處的密室。還有,為什麼要斬下死者的頭顱?雖然你們不准我去現場好好查看,可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包括那場意外的降雪,真讓人匪夷所思。」

桐璃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獃獃地望著天花板。是在向神靈祈禱嗎?若天上真有神靈存在,面對這樣的請求恐怕也很為難。

「烏有,關於密室你有什麼看法?」

「這,我可不知道。」

露台處是開放區,沒有房間,真的是密室嗎?若將密室的定義一一舉出,那就更說不清楚了。烏有不想輕易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桐璃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亦或是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你才起來一個小時,也沒時間思考。不過還是想問你對這些事情的看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什麼都沒看到,你又不肯告訴我露台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桐璃的目的在這裡。烏有沒有辦法,只好將露台的情況和看到的情景盡量客觀地轉述給她。

「那頭顱是在露台被割下的?」

「很有可能。雖然不能肯定是在露台處被殺,不過大理石上有刀砍過的痕迹。如果是砍過頭之後屍體才被搬過來,一路上肯定會留下血跡。」

「也可能是兇手故意想誤導我們呢。」

「你想得也太離奇了。」

「也許吧。」烏有聳著肩,表示難以理解。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倒也有某種程度的可能。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烏有,你當時在雪地上只看到村澤一個人的腳印嗎?」

「是的。」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還感嘆過這雪可真白,真美啊(當然這種想法可不能告訴桐璃),可惜有一行腳印破壞了這幅完美的雪景圖,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樹林那邊也沒有?」

「沒有。」

其他的地方都沒看到腳印。當時並沒想到雪地上竟然會有屍體之類,曾仔細欣賞過眼前的景色,因此烏有非常肯定。

「任何地方都沒有?看來真是跳到海里去了。」

烏有腦海中浮現出纖弱的和音跳海的鏡頭。

他正想說這是不能提起的話題時,桐璃又搶先說道:「我知道,你想說和音以前在那裡跳海自殺的事。」

烏有非常震驚,望著桐璃。她的兩隻眼睛睜得圓圓的,在日光燈的照耀下熠熠閃光,一臉得意的神色。

「你怎麼會知道?我告訴過你嗎?」

「誰都想得到,看到大家的反應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烏有虛脫了一般,長吐一口氣,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這並非桐璃的錯,而是沒有覺察到這一點的自己的錯誤。他開始反省自己,別說比自己年紀大的女人,怎麼連比自己小的女人都看不透呢!為什麼當時沒有注意到發言之後滿臉愕然的桐璃?看來以後要多多注意。

「你確定遇害的是水鏡先生嗎?」

「確定。水鏡先生的右手萎縮,上面有燙傷的痕迹。」

「嗯,看來真是水鏡先生。那兇器呢?」

「不知道,應該是刀吧,也許你剛剛還用過呢。」

「真噁心。」桐璃眯著眼,吐出長長的舌頭。可能是有所顧慮,她開始用水沖洗起污物來。

「只是說有可能啦。」

「嗯。不過要是砍下頭顱的話,可能得用更大的刀才行。」

「我也這麼認為。」

「哼。」桐璃再次發出這種聲音。

「可是,如果真是水鏡先生的話,為什麼要砍掉他的頭顱呢?一般只有在殺害替身時才會這麼做。」

桐璃思前想後,又沉默起來。她雙手放在桌面上,嘴唇微張,兩眼在天花板上掃來掃去。在旁人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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