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國難 第九章 鞭子(九)

天空中一群蒼鷹在翱翔,那是女直的弟兄們養的海東青,地上一群一群的人們在策馬賓士,真正是草枯鷹眼疾,雪凈馬蹄輕,陳先生在一邊感嘆著。「嗎戈爾達,嗎戈爾達」,人群在呼喊著,「策宇,他們呼喊的是什麼意思?」陳先生、吳娃在我身邊不解地問,那是女真語中帽子的意思,他們以前射鹿時合圍時傳遞帽子作為信號,現在我們雖然不用傳遞帽子了,可是這個風俗卻留了下來,成為哥薩克軍中的習慣,等到左右兩翼的旗幟傳到我們這裡時,就說明已經合圍成功了;各營連可以出擊射鹿了。我對兩位前來觀看射獵兼演習的客人解釋著。

很快,左右兩翼的旗幟眼看著就傳到了中軍,中軍隊伍中的戰馬已經有些在低聲地咆哮嘶鳴。吳姑娘,天氣就要暖和了,你這身海龍皮的衣服就要穿不住了,今天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鹿皮,給你做一身鹿皮的衣服帽子。謝謝了,蘇大哥。吳娃笑盈盈的說著。一旁的木頭嗤著白牙用不知哪種語言嘀咕著,一開始是蘇旅長,後來是蘇將軍,現在是蘇大哥,不知以後叫什麼。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陳先生笑了笑,小聲地用戲文里的腔調說「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

吳娃大概也聽到了陳先生的話,臉頰登時便紅了。突然,從城堡的方向傳來了三聲低沉的炮聲,緊接著又是兩聲,那是哥薩克規定的信號,只有在緊急情況時才能使用,不知道有什麼情況出現,傳令收隊,回城。我向身邊的傳令兵下達命令。

很快,左翼和右翼的弟兄迅速的集結成方陣,向中軍飛奔過來。這幾個月的兵沒有白練,我心中有些止不住的高興。左翼和前鋒的弟兄回去守城,右翼的弟兄和中軍的弟兄前去迎敵,我向幾位指揮官下達命令,頭,你看,那是誰?阿米爾指著遠處飛奔過來的幾匹馬。望遠鏡里是在城堡中輪值留守的老牛和雷大虎,從他們的樣子來看,不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頭,趕快回去吧,有貴客馬上就到了。老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什麼貴客?我們不解地問道。是這樣,雷大虎接過來說道,巡哨的邊馬弟兄遇到趙大頭和楊大哥派回來報信的,大概還有六十哩左右就到了。他們從海參崴接回的人里,都是北平、天津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趙大頭才說是貴客。都是些什麼人?我問老牛,我也不大清楚,只聽說裡面好像有楊大哥的長輩。不管來的是什麼人,能到這苦寒之地來的,都是貴客,這樣,你們回去準備,我和陳先生帶著中軍的弟兄們去迎接。

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團煙塵,慢慢地越來越大,在望遠鏡里可以看出旗幟上的字,北平總商會。在一長列望不到頭的輜重車前面,正是趙大頭和楊大哥和幾個衣冠楚楚的人。陳先生,那幾位都是什麼人?我問正舉著望遠鏡的陳先生。和老趙說話的那位,是徐記票號的東家,徐志辰;鐵柱身邊那兩位,個子高的是張五哥,稍微矮一點的那位是楊鐵柱的長輩楊老漢,那位是陳星……聽著他一個一個的指點著來者,我心裡不知怎的,七上八下的,北平商團的幾位大老都到這來幹什麼?這些重量級的人物,他們想幹什麼?

策宇,這幾位就是北平商團的幾位代表,他們是到北海來考察的。楊大哥為我引見著這些已經在我心裡深深刻下的名字。蘇將軍不必客氣了,將軍的大名在關內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徐老闆在我身邊說著,從前聽老人講古,總說一個將軍的威名能止小兒夜啼,以為是言過其實,現在,蘇將軍,你的大名可以使小兒用功求上進。此話怎講?吳娃在一旁不解的問道。楊老漢笑著解釋說,但凡是小兒不用心讀書的,父母就會說,書不好好讀,將來怎麼上蘇策宇那裡去?人家要你嗎?小兒聽了,十之八九用功。那是子壯吧?楊老漢沖著隊伍里喊著。

看著從人群里擠出來的楊子壯,楊老漢和張五哥都是一臉尷尬和忍不住想笑的樣子。他們的怪樣把我們和楊子壯都弄得摸不著頭腦,三大爺,張大爺,怎麼了,沒出什麼事吧?楊子壯小心翼翼的問。子壯,不知道該給你道喜,還是該怎麼說,楊老漢強忍著笑說道,是這樣,自從你和商隊北上以後,你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紅火,尤其是臘月里你從海參崴送回來的皮貨,一下使你家成了殷實之家,提親的踏破了門檻,你大哥在外面做生意時答應了一家,你娘在家許了一家,你舅舅也在外面替你找了一個媳婦,所以你只要回家就有三個媳婦等你去娶。「嗷」笑聲和起鬨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那些和楊子壯相熟的商隊中的小夥子,紛紛向他起鬨。你們不要起鬨,你們家裡的情況和子壯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和百步罷了,誰也別笑誰。楊老漢補充了一句。於是,剛才還在嬉笑打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那些小夥子們,一個個變得愁眉苦臉的。

蘇將軍,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次北上,北平、天津的商戶有多少人喜笑顏開?多少人因此而發了財?徐老闆問我。除了笑的,還有不少人哭,張老漢在一旁補充了一句。為什麼哭?吳娃有些不解。咳,那是喜極而泣。別的不算,光是皮貨,就使北平商會的利潤總額增收了兩成。還不算和瓜爾佳他們的貿易。股市上天天是有價無市,股價天天上漲,北平的稅收今年增收了兩成半,就連燕王都樂得合不攏嘴。徐老闆解釋著。真正哭的也大有人在,不過,那是高麗人。蘇將軍,過兩天,瓜爾佳他們女直聯軍就回來了,這一次他們去高麗,也是弄的腰纏萬貫的,那兩位團長他們要等到過了春耕再回來了。他們不是要收復失地嗎?我問徐老闆,這時候回來幹什麼?那是燕王讓他們回來的。燕王說了,要想使一個國家永遠衰落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國內製造內亂。現在高麗國內又是盜賊四起,造反的不斷;燕王就把各軍替換下來的刀槍劍戟什麼的,高價賣給了那些高麗人,不管是盜賊也好,造反的也罷,還是李成桂。只要是真金白銀的拿來,燕王就把刀槍賣給他。現在高麗人的人蔘、皮貨就算運過江,也沒人要。他們和我們做生意,只能是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來。燕王說當年隋煬帝、唐太宗征高麗都是灰頭土臉的回來的,隋煬帝亡了國,唐太宗差點把命丟了。我們就讓他們打,讓他們越打越窮,越窮越打。等到紅團長和巴特團長破壞完高麗人的春耕回來,高麗的情形您就都清楚了。

旅長,您看是不是先讓客人們進城休息,有話慢慢再說。趙大頭在一邊小聲提醒我。對對對,幾位先生,先進城去休息,喝茶、吃飯,有話咱們慢慢說。飯不著急吃,讓弟兄們先幫忙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我們這些人對你的衛青堡也是仰慕已久了,能不能讓我們四處看看,回去也對老婆子有的吹了。張五哥笑吟吟的說著大家的想法。

幾位會董,是不是該把正事和蘇將軍、陳先生說了?我們一行人漫步在衛青堡的庫房、營房、馬棚之間,楊大哥小聲提醒著。會董?是怎麼回事?饒是陳先生這樣見多識廣的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是這樣,臘月里北平、天津的商團各界開了一次大會,會上大家按照各行各業成立了各行業的商會,在行業商會之上成立了總商會,我們這幾個人蒙大家錯愛,被推舉為各自行業的會長,兼任會董,因為商會沒有會長,就由會董們輪值負責,今年就由在下負責。徐老闆,不對,徐會董慢條斯理的解釋著。那各位不在平、津發財,千里迢迢,風波涉險的到這苦寒之地來做什麼?我有些不明白。千里奔波只為財嘛!你不知道,蘇將軍,現在這衛青堡,在關內百姓心中那就是黃金城啊!不知道多少人做夢都想來這裡。楊老漢在一旁說著,自從瓜爾佳他們和我們互市以來,關內農人耕田用牛馬的越來越多,再加上鋼製農具和水車等物的大量應用,很多農人到平、津的工廠、商號里做工,饒是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沒事做。閑人太多了,總是個讓人擔心的事,虧的有你為北平的商品找到了市場,又運去了那麼多的皮毛,現在在北平,除了騾馬市、缸瓦市、珠寶市等地名之外,又出了皮市街;現在在關內靠你這衛青堡吃飯、發財的不知凡幾。如果不是要處理挑筋教商人設立什麼「猶太教禮拜堂」的事,知府郭大人還要來向你當面致謝,現在只能是托我們向你致謝了。徐會董還是那樣慢條斯理的說著。

宗兄,我們來的時候燕王說,讓你和我們同船回天津。陳星在一旁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出來,怎麼,王爺要我回去?陳先生問他這位本家兄弟。是這樣,王爺說,陳先生出世則為良醫,入世則為良相,本來可以在北海這裡有更大的用途,但是,現今,鎮北軍大戰在即,軍中不能沒有陳先生這位良醫。還望蘇將軍能夠體諒。王爺讓我們幾個向蘇將軍致歉,望將軍見諒。還是徐會董那慢條斯理的聲音。可我們不也是鎮北軍的隊伍嗎?我們在這裡更需要這位良醫啊!我有些著急了。將軍,我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燕王已經行文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對鎮北軍的建製做了調整,你們哥薩克旅已經不是鎮北軍的部隊了。

什麼?你說我們不是鎮北軍的隊伍了?那我們是什麼隊伍?大林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沖著楊老漢他們大聲喊道。你們現在和鎮北軍同樣是直接由燕王節制的部隊,只不過是編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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