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國難 第十二章 英雄(三)

朱棣、武安國、郭璞三個人再次走到一起,這個消息瞬間被報紙傳遍大江南北,人們紛紛猜測武安國與燕王朱棣會面時說了什麼,卻找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房間巷裡,茶肆酒樓,人們議論著,猜測著,盼望著,也許在大家內心深處,早就希望這世界多些什麼,發生些變化。

周圍的世界的確在悄悄的變化,最明顯的是京城,朝廷的官兒們上朝越來越不勤快了,隔三岔五,總有些大臣生病,請辭,更有甚者,連招呼也不打,悄悄地帶著家眷跑路。等朝廷發覺時,逃亡者已經出了海,買舟北去了。

京城淪陷是早晚的事,誰都明白這個局勢。黃大人的驅虎吞狼計策失敗,北方六省自衛軍和威北軍匯合,以立憲的目標組成聯軍,南進在即。在朝廷側後方,湘王朱柏宣布響應北方六省號召,自組立憲軍,虎視眈眈。正南方,靖海公曹振在武安國與朱棣攜手發布立憲宣言的第三天,馬上作出響應,宣布東南三省支持為立憲而戰。

「要變天嘍,王宏,收被褥」,雞鳴寺飯店的黃老闆望著陰沉的天氣,低低喊了一聲。他的買賣號稱飯店,其實是一家小旅館,鄰近京師大學堂,憑藉地理位置優勢,出租些房間給過往的學子,賺些辛苦錢過活。偶而也有些三教九流的人來店裡租房子待客,目的么,就是看中這兒隱蔽,黃老闆為人牢靠。

「哎」!勤勞的夥計答應一聲,抱起還沒完全晒乾的被褥,走進青灰色的房間內。天井中突然一亮,原來是有的房間內點起了蠟燭。搖曳的燭光將客人的身影一個個映在壓花玻璃窗上,搖搖晃晃,彷彿戲園子里上演的皮影。

「諸位,想好了么,錯過了這次機會,後悔可就來不及了」,靠北面的一間上房裡,一個短鬍子的中年人站起來,四下環視,低聲問道。他是這次聚會的頭兒,從穿著上看,此人家境不錯。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略有些駝的脊背表明了他曾經做過小官兒的身份。

「何兄,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快了點兒,畢竟北六省的軍隊還沒發起進攻呢」?靠近門口,有個膚色略深的雷州人猶豫地問。

短鬍子中年人眉毛高挑,看起來被這句話弄得有些不高興,回話聲音瞬間高了幾度:「快什麼快,等燕王過了江,你再去準備不是晚了么!有了武大人支持,誰還看不出天下早晚是燕王的。」

「可國是會還沒成立,具體規則還沒定呢」?深膚色的雷州人低聲反駁。燕王和武安國的立憲宣言他看過,上面說了,推翻舊朝廷後,新朝廷要仿照爵士會模式建立國是會,招集各省代表共商國是,按大多數人的意見決定憲法內容,並決定朝廷和地方的權力劃分方式。

「我們保皇黨的目標就是,向上,力保燕王,向下,拿下國是會裡一半的位置。蜀王殿下說了,如果咱們想立於不敗之地,就要參與規則的制訂。聶兄,加不加入保皇黨,是你的選擇。但今後國事會找不找你的麻煩,可就是咱們保皇黨的選擇嘍!」姓何的傢伙說話三分帶笑,七分像發狠,冷森森的目光讓人膽寒。

屋子裡的人都是些各部小京官兒,既沒威望,也沒實權,千里為官,只為吃穿,根本談不上忠誠。眼下北上投奔燕王,以他們的資歷和能力,未必招人待見。留在京城裡給建文朝廷殉葬,大夥又不甘心,所以才被大夥平時都不喜歡的,早年以貪墨被逐的何大人招集到一起。聽了姓何的與那個雷州聶大人的對話,幾個人知道今天不得不表態。雖然眼下還有別的派系可以加入,但保皇黨在京城根子頗深,朝廷查得不嚴。而立憲派在京城被抓住,可是要明正刑典的。所以眼下他們能給自己尋個寄託的,只有保皇黨。

「可,可是,何兄,這入門介紹費能,能不能降,降點」,靠近窗口,有個矮胖子結結巴巴地問道。「眼,眼下朝廷抓,抓得緊,大夥的錢,不太好賺」!

他不是真的結巴,而是這幾句話說得實在緊張,好不容易說完了,腦門上已經全是汗水。

「不行,厲兄,這是上邊訂下的規矩。鄉巴老不要,讀書人的入門,保皇黨給他倒貼兩個銀圓。商人入門,要捐獻十個銀圓,京官入門,要捐獻發展費用一百六十個。你們還別嫌錢多,過兩天價格更高。況且如果沒有保皇黨幫忙,將來你那家產未必是你的」!姓何的傢伙臉色一沉,回答說得斬釘截鐵。

「好,好吧,我,我們的前程就交,交給何兄了」,姓厲的胖子擦完了冷汗,顫抖著雙手從口袋中摸出幾張銀票,放到何姓官員的面前。何姓傢伙也不客氣,一一翻檢,驗過了銀票上的印記,收進口袋。順手從兜里拿出一個銀牌子,扔到厲姓胖子面前。「拿好了,我事先把你的名字已經刻上去了。你現在是我們保皇黨的人了,將來無論朝堂如何變化,有我們保皇黨罩著,戶部里肯定有你一個位置」。

「謝謝,謝謝何兄」,姓厲的胖子接過銀牌,如得了寶貝一樣,在燈下翻來覆去的看。旁邊的人湊過身子,在銀牌的一面看到了條隱隱約約的麒麟圖案,另一面,看到了厲姓官員的名諱。

幾個官員猶豫的一下,紛紛從腰包里掏出銀票,向姓何的購買保皇黨的腰牌。每個腰牌售價一百六十個銀圓,購買了之後,保皇黨承諾將來在各部官位上,保住他們的職位。坐在門口的雷州人見大夥都買了,阻攔不住,只好自己也買了一份,唉聲嘆氣的跟大夥告辭,打著傘走進了外邊的雨中。

雨慢慢大了起來,天色顯得非常暗。眾人得了銀牌,心下稍安,紛紛告辭。在旅店門口,姓何的短鬍子看著諸位官員的馬車在雨幕中消失,笑了笑,得意轉回了自己租來的房間。關上門,沖著牆角喊了一聲,「聶兄,他們走了,你出來吧」。

「走了,哈,這幫笨蛋」,姓聶的官員變戲法一般,從角落的屏風後鑽了出來,坐在桌子邊,與短鬍子相視而笑。

姓何的短鬍子拿出銀票,數出五百兩左右塞進聶姓官員手裡,「一共一千一百二十元,去掉銀牌成本和酒菜店租,凈賺一千零八十個銀圓,這一半,聶兄收好」。

「何老弟,真有你的,這樣也能撈錢」!姓聶的官員笑著收起銀票,佩服二字簡直寫到了臉上。「下一步怎麼做,我聽你的」。

「這些日子,咱們一共騙了四十三個官兒,別貪多,見好就收。我買了船票,今天就離開京城,去南洋發財。你呢,從開始就反對大伙兒購買這個銀牌,所以你還可以繼續當你的好人,沒人會懷疑到你。如果哪天你不想在這京城裡待了,不妨出洋去經商。或者到大洋州買塊地,買上幾百個奴隸給你開荒,關起門來享清福兒。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犯不著在這圍城裡等死」!短鬍子笑了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會兒,燭光滅了,兩個騙子消失在黑暗中。

旅館又恢複了寧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屋檐上,龍的次子螭吻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幕戲劇,屹立了數十年,這種圍城中的鬧劇它看多了,已經再勾不起笑意。

亂世出英雄,每逢中原動蕩,騙子、毛賊、強盜,形形色色的人粉墨登場。自從千年前,有個流氓當了皇帝,就給所有流氓做出了榜樣。千年來,不知是流氓政治造就了政治流氓,還是政治流氓造就了流氓政治。反正動蕩時代,總有些好戲上演。一折折,比京城大戲院的舞台上演得還精彩。

暴雨如注,白浪濤天。驚濤駭浪中,幾十艘戰艦逆風前行。艦體有些舊,風帆塗的是海盜常用的黑色。但甲板上披著蓑衣站立的艦隊指揮官,卻絕對不是一個海盜,雖然,他有一顆比海盜還愛冒險的心。

任風高浪急,今川貞世的身體卻如釘子般,牢牢地扎在甲板上。征服硫球,這是日本振興計畫的第一步,這一步,必須由他親自來完成。

機會稍縱即逝,把這個任務交給別人,今川貞世不放心。

二十多年前日本和大明那次戰爭,足利將軍輸了。但日本從此打開了一扇可以認識世界的窗口。通過自由港,界,這個窗口,日本國開始了唐朝以後第二波大規模向中原學習活動,漢字,漢詩,漢語,成為一個貴族子弟不可不學的知識。隨著這些知識的深入掌握,中原地區那些生機勃勃的工業體系在各位豪強眼裡愈發誘人。

今川貞世一直這樣認為,上次戰爭,日本輸了,與其是說輸在軍事實力上,不如說輸在工業基礎上。日本國不乏能工巧匠,不乏創新精神,二十餘年的文化交流,也從大明朝學到了足夠的技術知識。但日本卻沒有建立起大明那種工業體系的豐厚資源。

解決的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是搶。在大明朝內亂時,從它的周邊去搶。哪天大明衰弱了,就從大明直接搶。這就是今川貞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在今川貞世野心勃勃的計畫里,征服硫球,僅僅是復興日本的第一步。當在硫球站穩腳跟後,日本還要向更西的地方發展,把握住鄰居打瞌睡的任何機會。

熟讀中國史書的今川貞世知道,西邊這個鄰居每隔幾百年就會進入一段沉睡期。把握住這個機會的民族,都能從中撈一票。比如說當年的蒙古,契丹,還有更遠的五胡亂華。所以,日本帝國的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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