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風 第六章 彩雲之南(五)

太近了,不過四十幾秒的功夫,大明騎兵已經衝到了蒙古軍跟前,沐英揮舞長刀,把身邊的蒙古弓箭手劈成了兩半。這股怒火壓抑得太久,現在終於找到了發泄地渠道,馬刀被沐英舞得如車輪一樣,畫出一團白雪,雪球過處,紅光四射,對手身體被紛紛割裂。跨下的白龍駒也受到了疆場氣氛的感染,「唏溜溜」一聲長嘯,撒腿向人身上蹋過。

方一通鼓,大明騎兵已經從倉促上前迎敵的蒙古萬人隊間透陣而過,白袍盡赤。蒙古軍被分成小組的大明騎兵梳出數道壟溝。未待他們喘息,馬打盤旋,大明騎士又在各自排長的率領下翻身犁回。

與騎兵成剪刀型,步兵沿著河岸斜線排列,一邊射擊,一邊梯次前進,子彈如雨點一樣打進蒙古軍中,濺出一片片血霧。就在步兵身後,炮兵們支起娃娃炮,把上萬斤鋼鐵一股腦傾瀉到蒙古炮位上,一門門蒙古火炮被送上了天,濃煙滾滾,江畔的蒙古軍亂做一團。

瞬間的變故讓達里麻手忙腳亂,倉卒派出的萬人隊顯然抵擋不住沐英的騎兵,在馬刀的驅趕下,無數人抱頭鼠竄,把後邊上前支援的另一個萬人隊也給沖得七零八落。正前方,明軍的強大火力讓蒙古兵不斷後退,有人已經開始掉頭逃命。最要命的是,隨著對岸一顆號炮升起,無數木筏放到了江中,傅有德持刀潮頭屹立,眼看就要殺上岸來,這次才是渡江的主力。

「放箭,放箭還射」!達里麻揮刀砍翻一個逃命的部下,大聲喊到。

羽箭破空的聲音被火銃聲徹底淹沒。正面的明軍步兵停住腳步,開始和蒙古人原地對射。一排朴刀手快步上前,用巨盾護住戰友的身體。鐵鍋一樣的頭盔顯然是羽箭的剋星,半空中落下的鵰翎打在上面大部分被彈開。

「媽的,震得老子耳朵這個難受」,柳明遠被羽箭砸了一下頭,放下手銃,捂著耳朵罵到。

「這甲真不錯,擱別處我早完蛋了」,旁邊一個團長笑著把胸前的白羽拔出扔到地上,不顧甲縫中鮮血如注,繼續端槍射擊。與大隊人馬成一百多度夾角,衝擊得手的騎兵整理隊伍,慢慢旋轉角度,準備斜向發起新一輪衝鋒,剪刀合攏,七萬多蒙古軍就要被殲滅於江畔。

「不能退,達里麻瘋狂的大叫到,戰象呢,怎麼還沒上來,快點,讓戰象衝上去把對方的步卒蹋扁」。

暹羅(古泰國)人的戰象哆哆嗦嗦地被趕往陣前,聽到炮聲,大象嚇得不住後退。象背上的暹羅人顯然不願意繼續給達里麻賣命,他們是梁王花重金借來的,上一仗已經蒙受了很大損失,不願意繼續受損,況且他們也知道憑藉戰象未必能制伏對手。

「咱們撤吧,打不嬴了」!暹羅將領吞吞吐吐的說道。

達里麻把手中鋼刀一下子架到他脖子上,「撤,你有炮彈跑得快嗎,給我上,不然老子第一個剁了你」。

呼嘯而來的炮彈打斷了他們的爭執,對面的明軍炮手顯然發現了這裡是韃子將領聚集的地方,開始集中轟炸。

推開把自己撲在身下的忠心侍衛,達里麻一邊大口吐著嘴巴里的泥巴,一邊喝令象群衝鋒。他的聲音中已經變調,那個和他爭執的暹羅將領運氣遠遠沒他這麼好,半個身子都被炸沒了,達里麻用手醐擄一下自己有些發癢的頭皮,拉下了帶著內髒的半截腸子。

「哇」,這回他把膽汁都吐了出來,殺過那麼多人,劊子手第一次嘗到了死亡的恐懼。

看到慢慢沖近的戰象,沐英制止了騎兵的衝鋒。戰馬沒見過這種龐然大物,有些受驚,被馬背上的騎手死死拉著韁繩,不斷在原地打旋。那些戰象渾身披滿了厚鐵甲,子彈打上去火花四濺。

笑了笑,沐英穩住心神,方小侯爺,看你的了。

在後邊替沐英掠陣的方文勇早已作好準備,他和沐英都是朱元璋收養的義軍後代,自小生死與共,心意相通,沐英喜歡帶隊衝殺,每次都是方文勇替他掠陣。

方文勇從身邊的親兵身上拔出了一隻杏黃旗,輕輕搖了搖。

「乒」一顆煙花被點燃,在半空炸出一支杏黃色的晚菊。

幾十門火炮一起停止射擊,調轉炮口對準戰象走過來的方位。

數百名士兵每人拎著一個奇怪的袋子衝到自己的陣前,掏出一個小東西,放到地上,用火摺子點燃。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無數個小火球拉著鬼哭一樣的鼻音沖向戰象。

「轟」,大地晃了晃,幾十發炮彈打到了象群中,掀起兩丈多高的煙塵。

塵埃落定,十幾隻戰象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十多隻戰象掉頭就跑,任背上的象奴怎麼拉也拉不住。

大象發瘋了,以駿馬般的速度向達里麻本陣衝來,躲避不及的蒙古武士被撞倒,蹋爛,整個隊伍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衝上去想阻止,被戰象用鼻子捲起來摔到一邊,眼見就不得活了。

小火球也衝到了蒙古人身邊,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不動了。

是田鼠,蒙古武士終於看清了這些小東西。但是,究竟是火炮讓大象發瘋,還是田鼠讓大象發了瘋,戰場上沒有時間讓他們去考證。火炮直接把他們送上了天空。

第一波渡江者已經衝上岸,佔領了一個落腳點,一炮接一炮地向人群中打來。高老三邊打邊樂,「我說田鼠點著了尾巴就只會走直線,沒錯吧,這回我又立了大功一件」。

「好好打你的炮」,師長蘇大朋恰巧從他身邊衝過,笑著訓斥道:「誰知是炮打的,還是你那火耗子嚇的」。

高老三吐了吐舌頭,單手抄起一發炮彈,推進炮膛,邊調整發射角度邊嘟囔道:「至少有耗子一半功勞」。旁邊的助手被他逗笑了,陣地上開始瀰漫起勝利的歡樂。

身經百戰的沐英不會給達里麻留任何喘息機會,騎兵再次衝來,絞殺著蒙古弓箭手。

踏著戰鼓節奏,步兵又開始前進,輪番射擊,每一排子彈都讓一排蒙古人倒下。

傅有德一躍登岸,整頓隊伍,沿著江畔,給剪刀型攻擊隊伍加長了個刀刃。士兵們一邊前進,一邊尋機給被火銃打倒在地上哀嚎的蒙古士兵心窩補一刀。火銃手一時不知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微微停了停,他們從來沒有演練過和其他兵種這樣配合。慌亂的蒙古軍沒有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沒等他們緩過神來,傅有德的隊伍已經衝到,目睹了這麼多弟兄在面前倒下,所有人都抱著復仇信念。

恨,他們太恨了,他們不想讓任何蒙古人活著,白石江再次被鮮血染紅,殺人者的血伴著江水,滾滾東流。

沐英見狀,揚手把一個綠色號炮射入天空,示意方文勇注意向前移動火炮,延伸射擊,不要誤傷自己人。然後調整本隊,直接殺奔蒙古人的中軍。

「殺,只殺不俘」。大隊人馬跟在他身後如同一把尖刀,直刺蒙古軍心臟。後邊的步兵也開始衝鋒,明晃晃的刺刀映日生寒。

達里麻終於明白什麼叫潰敗了,亂兵挾裹著他拼了命地向城池方向逃,子彈長了眼睛般在後邊追趕著他們,逃在後邊的士兵被一層層打倒在地。不用想投降,凡是被明軍追上的,即被當場處決,在屠城時,他們已經扼殺了自己的活路。

穿城而過,來不及帶任何細軟,蒙古人沒命的逃著,自相踐踏,身後的追殺聲越來越近,不斷有人被追擊的騎兵砍翻在地。達里麻趁人不注意,一個跟頭滾進路邊的樹叢,爬進一個土坑裡,用枯枝和雜草蓋住自己,一動不動,直到喊殺聲漸漸遠去。

脫下戰袍,割掉鬍子,找個小溪洗干身上的血跡,對著河水,達里麻看見一張憔悴的臉。沒有人再會認出他是平章大人了,所有的殺戮和罪責都離他遠去。抬頭看看太陽,他選擇了遠離雲南城的西北方向。

第二天一早,達里麻胡亂采了幾個野果,繼續向西北走。傻瓜才會順著大路跑,兩條腿能跑過四條腿嗎?豺狼自有豺狼的智慧。大梁國肯定完了,他達里麻才不會和大梁共存亡,他要保存自己。只要翻過這連綿不斷的高山,繞過西番人的土地,三個多月就可以走到達大漠邊上,那裡還在蒙古人的控制下,找個氈包,討一匹馬,再向北穿過大漠,還能到達大草原,那才是蒙古人的故鄉。被追殺的滋味讓他想起來都瑟瑟發抖,他不願意再過這樣的日子。回到北方草原去吧,在那裡,可以開始一個新的生活,不做將軍,不再殺人,娶個不太好看的媳婦,養一群羊。等到春天來時和老婆孩子一起用羊毛趕氈子,搭帳篷。

達里麻不怕爬山,不怕沒食物,無人曠野餓不死蒙古人,他們是天生的獵手。正當他小心籌劃著如何回到草原養牛放羊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把他的思路打斷。

是個黑衣人,不是白衣素袍的大明武士。達里麻心中一陣顫慄,差點兒坐到地上。發現不是敵人的裝束,臉上不覺流露狂喜。

馬背上的黑衣人從他身邊快速跑過,帶住馬,用純正的蒙古話回頭問道:「是達里麻將軍嗎!」

「你,你認得我,快,把馬匹讓給我,回去重重有賞」!達里麻高興的大叫起來。天不負我,有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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