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不必去醫院,我想回辦公室。」一坐上計程車,梅本便這麼表示。

「真的嗎?萬一傷口化膿可不妙。」我擔心地說。

「放心,我受過更可怕的拷問。司機先生,請去六本木。」

梅本應道。我望向老爸,老爸默默點頭。

梅本嘆口氣,靠在座椅上。不曉得是不是傷口發痛,他閉上眼,皺著眉頭。

「有沒有煙?」

不久,梅本出聲。老爸拿出一支煙,並幫他點火。

「我見過波波夫先生,健一也在場。剛才那地方是健一認識的中國人查到的。」

梅本吐一口煙,重重嘆氣。

「沒想到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偶爾也能發揮作用……」

「找不到你,生意便談不下去。我和波波夫先生就這一點達成共識。」

梅本張開眼,看著老爸。

「冴木先生,今晚的事非常感謝你。我很慶幸認識你這個朋友。」

我和老爸帶梅本回「麥克斯」。梅本找來壯漢村月,讓他治療燙傷,不一會兒,健一也衝進辦公室。

「大哥,還好你沒事……」

梅本從酒吧拿出伏特加,連喝兩杯後,點上雪茄。

「要感謝冴木先生,是他救了我。」

健一詫異地看著我和老爸。老爸開口:

「多虧你的中國朋友。」

「黃和宋?」

「他們已返國,接手他們生意的人查到你大哥被囚禁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

「你慢慢就會知道。總之,還好順利從『六月獅子』手上救出你大哥。」

健一神情十分困惑。這也難怪。

「『六月獅子』是?」梅本問。

「就是綁架你的傢伙。正確地說,他們是『六月獅子』的餘黨。波波夫先生告訴我們,那是一個恐怖組織,雖然六年前覆滅,但餘黨仍在俄羅斯與喬治亞等地流竄。」

梅本望向健一。「真是這樣嗎?」

「沒錯。目前已查明,你在西麻布遭到綁架後,最初被帶往的那座宅邸,及今晚監禁你的東池袋公寓,都是『六月獅子』的聯絡站。」

老爸應道。梅本眯起眼。

「果真如此,七年前打算向莫利斯買貨的就不是這些人。」

「什麼?」我、老爸和健一異口同聲。

「……怎麼回事?」

「我根本沒看清那些傢伙的長相,回過神,他們已拿布袋套住我的頭,緊緊捆綁。他們想從我嘴裡問出,七年前莫利斯的交易對象的相關情報。」

「那就怪了。波波夫先生告訴我,『六月獅子』是莫利斯最後的客戶。他曾受莫利斯先生委託,調查『六月獅子』的情況。」健一疑惑道。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貨並未交到『六月獅子』手上,有人半路攔截。所以,我們認為是『六月獅子』的餘黨心有不甘,在日本尋找莫利斯最後的貨物的下落。」

聽完老爸的話,梅本搖搖頭。

「不,不對。綁架我的若是『六月獅子』,代表七年前向莫利斯買貨的不是『六月獅子』,而是偽裝成『六月獅子』的其他組織。」

「怎麼會……那到底是誰?目的又是什麼?」健一小聲嘀咕。

「顯然地,就是想要核彈,卻不願真實身分曝光的人。這樣一來,無論在哪裡引爆核彈,都能謊稱是『六月獅子』乾的。」老爸回應。

「怎麼感覺很複雜?」我看著老爸。「倘使七年前,與莫利斯交易的是冒牌『六月獅子』,如今本尊為何現身綁架梅本先生?」

老爸望向梅本。

「那些傢伙對莫利斯的貨與流向似乎沒興趣,只想知道買主。假如當初的買主是他們,根本不需要問我。」

「沒錯。」老爸低喃。

「搞不好是想了解一下,敵手對他們的底細知道多少?」我猜測。

「真那麼擔心,與其大費周章地綁梅本先生回來訊問,不如直接殺他滅口。而且,這七年間,根本沒人在追『六月獅子』,沒必要節外生枝。」

「波波夫先生不是提過,他們內部鬧分裂?」

「即使分裂,也是之前的同志。想打聽當年『六月獅子』是否曾與莫利斯交易,方法多的是,不需透過梅本先生。由此可見,當年的買主是冒牌貨。」

「我腦袋一團漿糊。」

老爸點點頭。「天快亮了,今晚先解散吧,明天再交換情報。」

「也好,我得睡一下。」梅本附和。

「綁架我大哥的那些傢伙呢?你幹掉他們了嗎?」

健一質問,老爸搖搖頭。

「在行家的世界,殺人滅口往往是最後的手段。一旦殺人,就會留下仇恨。這有點像棒球里的觸身球,擦到身體與蓄意打中球員是兩碼子事。今天殺了某個人,遲早會有陌生人上門尋仇。誰會希望發生這種事?」

「難不成就這麼放過他們?他們綁架大哥,還害他渾身是傷……」

「但他們也沒殺你大哥,不是嗎?」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自以為是行家。」

「健一,」梅本嘆口氣,「冴木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別沒大沒小。」

「可是,大哥——」

「你以為的行家,與我認定的行家定義不同。我們不是罪犯。」

「不然是什麼?」

「生意人。」

隔天,我當然又蹺課了。畢竟是多愁善感的高中生,連續兩天病假也不稀奇。

中午起床後,我到「麻呂宇」覓食。不久,島津先生出現。

「冴木呢?」

「還在睡大覺。今天的午餐很贊,要不要也來一份?」

我抽起飯後煙。島津先生苦笑著,向星野伯爵加點午餐。

島津先生今天沒帶保鏢。但昨天起,有輛便衣警車一直停在「麻呂宇」門口。

「今早冴木打電話給我,你們昨天似乎累壞了。」

「難怪他一大早不睡覺,原來在忙這些。他建議我到上海大學留學,說是美女如雲。」

「的確。不過,中文很難喔,尤其是發音。雖然有人認為那是全世界最優美的語言。」

「我怎麼突然有點不安?」

島津先生一笑,隨即轉為嚴肅。「聽說『六月獅子』里,潛伏著中國安全部的間諜。」

「好像不只『六月獅子』有他們的人。」

島津先生默默看著我。

「我們昨天遇見的那位小姐提到你的名字。我什麼都沒說,她就忠告我,進東大太難。她還曉得圭子媽媽桑開了這間店、家教麻里姐和康子的事。」

島津先生一陣緊張。「所以,我們手上的情報她統統知道?」

我點點頭。

加點的午餐送上桌,但島津先生似乎已失去食慾,根本沒看餐點一眼。

「那位小姐名叫翡淚,潛伏在『八月獅子』里的姓張。中國好像也對莫利斯最後的貨很感興趣,搞不好是中國制的。」

「不無可能。」頭上傳來話聲,是老爸。

「真低級,又隨便穿我的運動服。」

「生意繁忙,沒時間洗衣服嘛,寬容一下。」

我嘆口氣。冴木家的衣服一向是各洗各的,我每星期固定洗一次,老爸則是隨自己高興。所以,他經常偷穿我的T恤或運動服。幸好不會隨便穿我的四角褲。

「不是俄羅斯制嗎?」

島津先生皺了皺眉頭。老爸在我旁邊坐下,霸佔島津先生還沒碰過的午餐。

「這個給我吃嘍。中國間諜半途插手實在詭異,不過,張可能早就潛入『八月獅子』。若說目的是回收被偷走的『貨』,我也不意外。」

「等一下。翡淚提到的那個在天安門事件後逃亡,最終加入『八月獅子』的中國人,難道不是指張嗎?」

「那只是偽裝。翡淚告訴我們的,不過是當初張為潛進『八月獅子』而編的故事。張在『八月獅子』內部的任務已完成,安全部派翡淚接張回去。張若直接脫逃,『六月獅子』就會察覺他是間諜。所以,她乾脆搭我們的順風車,佯裝營救梅本,其實是要帶張走。」

「真是大費周章。」

「一旦『八月獅子』發現張是間諜,肯定會改變所有張知曉的計畫,當然也包括成員的住處與化名。為避免或延遲這種情況發生,翡淚於是利用我們。要不是安全部想進一步了解有關莫利斯的貨的消息,我們說不定會被當場滅口。」

「也太凄慘了。」

「在單幫客的世界,一向是情報比人命重要。」

老爸津津有味地吃著午餐邊說。搞不懂這個人神經有多粗。

「至於接張回去的理由,應該與梅本昨晚的話有關。」

「你是指,莫利斯最後的交易對象不是『八月獅子』?」

島津先生說,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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