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本木的十字路口分開後,我獨自來到「麥克斯」,老爸去了脫衣酒吧。老實說,我對這種分工頗有微詞。
或許時間還早,在舞池裡跳舞的都是健全的少男少女。每次八卦雜誌一報導,很多鄉巴佬就會來「朝聖」湊熱鬧。通常在上影視新聞媒體之際風頭最勁。
我看到幾個面熟的藥頭,七年前他們頂多是不良中學生。我決定繞俱樂部一周觀察情況。外國客人不少,有些像白人舞娘的小姐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毫不理會其他舞客。
其中有個直順長發的女生超正點,大約十八、九歲,小可愛和牛仔褲之間露出的肚臍上紋著烏漆抹黑的刺青,兩側各掛一枚臍環。
她不是金髮,而是褐發,鼻子不會太挺,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嬌小可愛的模樣正合我意。她彎下膝蓋,舞動身軀,一頭長髮幾乎垂到地上,性感得讓人忍不住要打110報警。
我若無其事地上前把妹。不知為何,那女生周圍沒人,雖然舞池裡有其他白人女孩,但都在離她不遠處跳舞。她身旁似乎築起一道無形的牆。
我走到她旁邊起舞,不一會兒,垂著眼的她瞥見我。我猛然一驚,第一次看到這麼藍的瞳眸,十分接近水藍色。
她似乎猜到我的意圖,揚起微笑。她笑得從容自信,一副「有膽就放馬過來」的神情。於是,阿隆我也不甘示弱地露出價值百萬的笑容。
但她會說日語嗎?
我與她共舞一陣,俱樂部里的人愈來愈多,我們的距離自然也愈來愈近。
不久,她忽然放鬆表情,指指我的胸口笑道:
「Good dancer。」
然後,她眨眨眼,改用日語:
「你跳得真好。」
我也還以微笑。
「我只是想在旁邊看你跳舞,你太有型了。」
她驚訝地瞪大眼。
「我嗎?」
「對,最性厭,也最危險。」
她呵呵地笑,又故意瞪著我:「嗯,我most dang erous。」
「我叫阿隆,你呢?」
「Monica。」
她回答。她的英語帶著一種獨特的腔調,可能是俄羅斯人。
「去喝點東西吧。」
我開口邀約,蒙妮卡點點頭。我們走到吧台,她點礦泉水,我要了杯啤酒。
蒙妮卡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How old are you?」
「十八,快十九。」
蒙妮卡嫣然一笑,簡直就是天使的笑容。她指著自己不大,卻很堅挺的胸前說:
「Same。」
我們幹了杯。
「我來過這家店幾次,以前沒看過你。」
蒙妮卡豎起手指。「你都半夜才來吧,那時我不在。」
「難怪,原來你是灰姑娘。」
「對,我是灰姑娘。」蒙妮卡吃吃地笑。我指著她肚子上的刺青問:
「他是你爸嗎?」蒙妮卡又呵呵笑。
「不是,這是我的祖父,我爸還活著。」
蒙妮卡告訴我,她父親是俄羅斯人,母親是法國人。她父親經商,常在莫斯科、巴黎及東京之間往返。她希望能在這些城市生活,今年是她待在東京的第二年。她的俄文、法文很流利,英文與日文只會一點。沒想到我跟這個只會一點英、日文的同齡美眉溝通完全沒障礙。
好奇地問她怎麼知道這家店,她說父親和老闆是朋友。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這裡的老闆是日本人?」
「No,」蒙妮卡搖搖頭。「俄羅斯人。很少留在日本,他喜歡莫斯科和尼斯。」
尼斯是法國南部地中海蔚藍海岸的觀光都市,同樣是海邊,卻不是夏威夷或關島之類的地方,光聽地名便能感受到對方的財力。
「俄羅斯的超級富豪也開始出入日本啦。」
「出入?」
蒙妮卡微微偏頭,旋即接著道:
「爸爸的朋友都是俄羅斯的富豪。」
「想必你爸也是有錢人。」
蒙妮卡搖搖頭。
「No,我爸不是有錢人,只是個工作狂。」她語帶落寞。
「你媽呢?」
「她跟我爸離婚後,在巴黎和別人結婚。我一年只能見到她一次。」
「我也沒有媽媽。」
我若無其事地說,蒙妮卡瞪大眼。
「為什麼?」
「不曉得。從我懂事,呃,長大後,就只有爸爸。」
「去世,還是離婚?」
我聳聳肩。很少人連這一點都不清楚,如果再告訴她,其實爸爸也跟我沒有血緣關係,她搞不好會懷疑我是複製人。
我改變話題。「老闆不在,你怎會來這裡?」
「之前,老闆波波夫先生曾向我介紹店長梅本。他告訴我,隨時都能來玩。」
波波夫先生,這位俄國富豪應該只有名字可愛。
「他是怎樣的人?」
「俄文很好,常去『喬治·喬治』。你曉得那家脫衣酒吧嗎?」
「聽過而已。」
「那家店也邀我去跳。反正我沒事,覺得可以考慮。」
這不是重點吧?
「你爸不會生氣嗎?」
「爸爸對我no i,business only。」
世界各地都一樣,總是有整天工作、工作,無暇理會孩子的大人。
「但我和你當朋友,很happy。」
蒙妮卡的雙眼一亮。
「我也非常happy,happy and lucky。」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我和蒙妮卡互相留下聯絡方式。
「以後隨時能見面。」
蒙妮卡笑得燦爛。我很想泡她,說「你是我的天使」,卻拚命忍住。
「無論何時何地,有事就吹口哨。」
我撂了句外國酷大叔的墓志銘,又逗得她笑開懷。也許太出眾的美貌會讓人孤獨。
蒙妮卡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看,那就是梅本先生。」
此時,一個微胖的大叔走下階梯。他留了點鬍子,一身雙排扣西裝,神情親切。然而,瞥見他身後穿針織外套的高個男,我渾身血液瞬間凝結。
自稱鈴木的「未來開發株式會社」老闆,與梅本一起下樓。
不會吧?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我立刻躲到蒙妮卡身後。
「和他在一塊的是誰?」
「健一嗎?梅本先生的brother,是我的第一個Japanese friend。」
蒙妮卡天真無邪地回答,而且,居然還向梅本兄弟揮手。
「嗨,梅本先生、健一。」
我立刻想躲去廁所,但晚了一步。兩兄弟轉過頭,老闆,也就是梅本的弟弟臉色驟變,似乎注意到我。
他倆撥開跳舞的人群走近,事情大條了。
「嗨,蒙妮卡。」
老闆摟著蒙妮卡的肩膀,我終於明白大夥不敢靠近她的理由。正如她自己說的,因為她「mostdang erous」。
「健一,這是我的new friend,阿隆。」
「阿隆嗎?」梅本的弟弟看著我一笑。
「健一,他很帥吧?」轉眼變成地獄天使的莫妮卡說。
「對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不知道,我可能是大眾臉吧。」我姑且這麼回答。
「原來如此,大概是和某人很像吧。」梅本的弟弟皮笑肉不笑。
「梅本健一先生嗎?」
我決定以牙還牙。必須告訴他,我也掌握了他的真實身分。
「是啊。」
「健一——」
那個微胖的大叔呼喚他,指指店內。他對蒙妮卡露出微笑,卻沒正眼瞧我。
「待會兒就去。」健一應道。「我有話要和這小夥子聊一下。」
他哥哥聽見皺了皺眉頭。他未免太大膽,前天曆經那麼大陣仗的追捕場面,才隔一天,就大刺刺出現在六本木的俱樂部。
健一輕輕搭上蒙妮卡的裸屑。
「跳個舞吧,我想看。阿隆應該也很想看。」
「我和阿隆一起跳過了。」
「我還沒看到。」
健一擺出酷酷的表情搖頭。蒙妮卡噘著嘴,把礦泉水交給我後滑向舞池。
「到底……」健一的目光移向蒙妮卡,「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真的呢。」
健一轉頭看我,眯起眼。
「你很鎮定嘛,該不會有家長陪你來吧?」
他立刻環視店內。那位家長應該正伸長脖子,流著口水在看白人的脫衣舞秀。
我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