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怖的報酬 第二節

我和老爸將米勒從起點站抬出來。米勒躺在起點站的階梯上時,無力地張開眼睛。他側腹傷口流的血已經將長褲都染紅了。

「我想……我應該、完蛋了……」米勒小聲呢喃。

「很遺憾,現在送去醫院恐怕也來不及了。」

老爸說。我忍不住看著老爸,他面無表情。

米勒點點頭。

「謝謝,我不想聽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話,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吧。」

「請你幫我、把畫、先送去大使館。」

「沒問題。」

「然後,打電話到我之前告訴你的號碼,通知對方我死了。我相信……他們會將我、送回祖國。」

「我保證做到。」

米勒聞言露出微笑。

「只要能在祖國安睡,就……無所畏懼。」

老爸點點頭。

「那個……嬰兒、叫什麼……名字?」

「珊瑚,海里的珊瑚。」

「珊瑚……,好美的名字。」米勒閉上眼睛說。然後,長嘆一聲,從此再也沒有動靜了。

「老爸……」

老爸注視著米勒。斷了氣的單幫客一臉安詳,看起來很像大學教授或是藝術家。

終於,老爸看著我說:「來吧,該做個了斷了。」

「要去是藏家嗎?」

「對,要去營救安田五月。」老爸斬釘截鐵地說。

我和老爸拿著米勒的皮包,坐上車窗玻璃被打碎的禮車。老爸的那輛Cedric不見了,應該是漢娜老太婆開著那輛車逃走了吧。

離開賽馬場遊樂園,行駛了數百公尺後才遇到警車。他們終於接到報案了。後面還有一輛警車。警官看到現場時,一定會嚇壞吧。因為簡直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巷戰,唯一毫髮無傷的禮車司機也被老爸打昏了。

「米勒最後是因為他該執行的任務以外的事送了命。」我對握著方向盤的老爸說。

「對,他的任務是將畫帶回去。照理說,他可以拒絕我們的要求。」

「不知道他後不後悔?」

「你忘了他說的話嗎?他不願意懷疑自己所做的事,如果不協助我們,對他來說,就是在懷疑自己。那是他根據自己的信念做出的選擇,即使因此失去性命,他應該也不會後悔。比起活著後悔一輩子,他選擇了不想後悔。」

「這就是所謂的男子氣慨嗎?」

「這和是男是女沒有關係,有很多男人整天都在後悔,也有女人討厭後悔。」

「那到底是什麼?勇氣嗎?」

「應該是自豪吧。身為一個人,能不能為自己感到自豪很重要。有些人會因為財產或是地位感到自豪,他是對自己的信念感到自豪。」

我沒有答腔。每個人都想為自己感到自豪,但要在自己身上尋找引以為傲的事情並不容易,要理解別人引以為傲的事也不容易。到底有幾個人能夠理解米勒帶著怎樣的自豪死去?

對自己感到自豪和在別人面前虛張聲勢,自以為是大人物完全是兩碼事。真正的自豪或許是無法從外表看到的。

禮車上的汽車電話響了。

「老爸——」

「應該是是藏打來的。他一定是擔心結果,所以打來了解情況。」

「怎麼辦?」

「別理他,吊一下他的胃口,讓他坐立難安吧。」

禮車沿著環狀七號線行駛,已經進入世田谷區,距離是藏家所在的松原不遠了。

「在下一個路口時換你開車。」

「好,你知道路嗎?」

「大致上知道。」

換我開車後,老爸將米勒的皮包放在腿上,將事先預備的子彈裝進米勒的槍里,又拿出了剩下的塑膠炸藥。

「萬一遭到臨檢會鬧出大新聞吧,在下一個路口左轉。」

老爸說著,將塑膠炸彈塞在後方的座位底下。

然後,又將手槍插在長褲的皮帶里,皮包里只剩下催淚手榴彈和塞尚的畫。

是藏的家出現在前方。他家的房子大得出奇,足足有一千坪。高牆上的監視攝影機監視著周圍的動靜。

我將禮車開到房子正門後,用力按著喇叭。

正門出入口有一道兩公尺高的鐵制大門,門柱上也裝了攝影機。

攝影機緩緩轉向禮車擋風玻璃的方向,老爸將捲起的塞尚名畫攤開,從內側貼在擋風玻璃上。

嘎嘎嘎嘎,鐵門慢慢向旁邊滑開了。攝影機應該拍到了塞尚的畫,但應該看不清楚坐在車上的我們。

「做好準備沖吧。」老爸說,我用力踩下油門。

是藏豪三的豪宅以日本庭園隔成主屋和偏屋兩部分,中間是鋪水泥的停車區域,停了好幾輛車。庭院內有好幾座水銀燈,主屋正前方有兩個采照燈,照亮了停車區。

禮車一駛入,鐵門立刻在背後關上了。

車子駛向停車區途中,出現了好幾名士兵。面向停車區的主屋一樓是一片玻璃圍起的平台。

我聽從老爸的吩咐,將車子硬插進一輛廂型車和賓士車的中間。

一眨眼的工夫,拿著槍的士兵立刻包圍了禮車。

老爸一下車,環視著殺氣騰騰的士兵。他手上拿著皮包,畫再度放回了皮包。

「帶我去見是藏。」

「和輝大哥呢!?」一個站在士兵中央,持槍的男人大聲問道。

「他找到比老頭子更好的對象,所以棄暗投明了。」

「王八蛋,你說什麼!」

「對方頭上有光環,背上還長了翅膀。」

那個男人頓時瞪大了眼睛,說:「你說什麼?」

他似乎很想一槍斃了我們。

「我如約帶畫來了,趕快帶我去見是藏。」老爸壓低嗓門說道。聲音超有威嚴。

那個男人忿忿地看著老爸,然後頭一偏說:「跟我來!」

我和老爸跟著他走向主屋的方向,其中一名士兵打開禮車車門,打算停去其他地方。老爸立刻阻止說:

「喔,不要動那輛車,我裝了塑膠炸彈,搞不好連車帶人都會炸飛。」

「怎、怎麼可能!」走在我們前面的男人臉色大變。

「我是說真的,不然你試試?」

「媽的……你……」

男人以眼神向手下示意,他的手下立刻閃開了。

「你會後悔的。」

老爸聳了聳肩。

「老頭子也說過相同的話,但我通常會對別人說,只要和我交手,沒有人不後悔。」

「你……」

「溝口!」這時,主屋二樓的陽台上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

「你在磨蹭什麼!為什麼不趕快帶上來!」

說話的是身穿和服的是藏豪三。

我和老爸在主屋一樓的平台和是藏豪三面對面坐了下來。二十坪大的空間內,四個角落都有士兵站崗,是藏坐下來後,那個叫溝口的男人站在他身旁。

是藏叼著雪茄,溝口立刻幫他點火。是藏大口吐煙,看到雪茄點著後,目光才終於看向老爸。

「我的手下呢?」

「在和新納粹的槍戰中全軍覆沒了。」

「那個摩薩德的男人呢?」

「被你的心肝寶貝幹掉了,他也挨了一顆子彈。」

「你和那個摩薩德聯手陷害我……」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終於一償夙願了。」老爸滿不在乎,大大方方地承認。是藏臉色大變,鼻孔里喘著粗氣,把雪茄丟在地上。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不想要畫了嗎?」

「就在你手上吧,等把你打成蜂窩後再說!」

「你想得太天真了,這皮包里也放了炸藥,如果你想打開,整幅畫都會炸掉。」

「和輝之前吃過一次悶虧,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溝口聽了,立刻大叫起來。

「王八蛋!你居然敢騙我。」他拿手槍打老爸的臉,發出很悶的聲音,鮮血從老爸臉上濺了出來。

「不相信就算了。」老爸還在嬉皮笑臉。他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來,停在庭院里的禮車轟地一聲爆炸了。

「阿隆,趴下!」

老爸還沒喊,我就已經趴了下來。平台的玻璃被震碎了,細小的玻璃片全都撲向屋內。站在窗邊的士兵也被爆炸的強風震到另一側牆上。

爆炸並非只有一次,而是連續炸了兩、三次。因為火勢引燃了周圍的車子,導致油箱爆炸了。巨大的火焰竄到兩層樓高。

老爸最先站了起來,拔出腰間的槍拿在手上。溝口好不容易瞄準老爸時,他的右手腕已經中了槍,溝口哀嚎了起來。

「輪到你了!」

老爸用左手將抱頭縮成一團的是藏拎了起來,右手的槍一晃,幾乎沒有瞄準就開了槍。在房間角落舉起步槍的士兵立刻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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