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米勒選擇川崎的賽馬場遊樂園作為讓是藏和新納粹火拚的舞台。
就是那個「螺旋沖雲霄」所在的地方,當然,這次我不需要坐。即使明知道這一點,我仍然不想靠近包括螺旋沖雲霄在內的所有雲霄飛車半徑一百公尺以內。
「在這裡聯絡他吧。」
米勒下了首都高速公路的大師交流道後,又駕駛了一段距離後,將車停了下來。
夜晚的填海地幾乎連一輛車子都沒有。
二十四小時作業的填海地內的工廠燈火通明,煙囪也不斷吐出煙霧。
不見人影,只見光、煙和火焰的夜晚工廠,宛如一切都由機器人控制的未來都市。
米勒走進電話亭打了是藏禮車上的汽車電話。
狹小的電話亭內,我把耳朵貼在話筒的另一側。
「——喂。」美型男接了電話,他似乎一直在等電話。
「錢湊齊了嗎?」米勒開門見山地問重點。
「準備好了。要去哪裡交易?」
「之前我過到你手下的地方。」
「川崎嗎?」
「對。」
「好,我現在就出發,十二點之前會到。畫呢?」
「在我手上。」
「少年呢?」
米勒突然用一隻手勒住我喉嚨,我發出呻吟。
「就在這裡。」
「冴木呢?」
「被他逃走了,但他腹部中彈,應該撐不到早上。」
「真的嗎?」
「懷疑是背叛的開始。」
「不,我不是在懷疑你。幹得好,非常感謝。」
「不要遲到了。」米勒說完,掛上了電話。
賽馬場遊樂園仍然圍著高牆,出入口崗哨內沒有警衛。
米勒繞著高牆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可疑的人車後,將五門車開進和旁邊工廠之前的狹窄通道。他上次也是停在這個位置,那裡的圍牆有縫隙,可以進入遊樂園內。
米勒熄火後,豎耳靜聽周圍的聲音,然後對我說:「我們最先抵達。走吧。」
我默默點頭下車,鑽過圍牆的縫隙,進入園區。
蜿蜒的雲霄飛車高架軌道黑漆漆的,在園區空中起伏的軌道宛如用機器做成的龍的肋骨,在地面留下淡淡的陰影,只有那個區域的周圍飄散著詭異的氣氛。
起點站的水泥建築物中也是一片漆黑。
米勒右手拿著皮包站在園區中央,小心謹慎地四處張望。
他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套戴在手上,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要、要在哪裡等他們?」我問。我感到口乾舌燥。
「那裡怎麼樣?」米勒說完,邁開步伐走向起點站。
我不想去。這種強烈的心情讓我的身體無法動彈,米勒的背影越來越遠,幾乎被黑夜吞噬了。
振作起來。我激勵自己。儘管我很想掉頭就走,頭也不回地跑回聖特雷沙公寓自己的房間。但如果我真的這麼做,那就會輸一輩子,我必須克服眼前這個難關。
我舉起微微發抖的腿踏出步伐。我知道會來這裡,但一看到「螺旋沖雲霄」,我的雙腿就軟了。
米勒的身影消失在起點站的黑暗中。我深呼吸後,下腹部用力,跟了上去。
我邊走邊看了一眼手錶。距離十二點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鐘了。
「我在這裡。」黑暗中傳來米勒的聲音,但不是在起點站內部,而是突出的軌道上。
看到米勒站的位置,我的心都揪緊了。他就站在一整排首尾相連的空滑車最前面。
「我們躲在這裡面。」
我閉上眼,全身冒冷汗。那輛滑車就停在起點站門口,好像隨時都會爬上軌道。
米勒應該察覺到我的恐懼,但他什麼話都沒說。
為什麼決定在這裡交易——我在心裡詛咒著老爸和米勒。
為什麼不選其他地方?
米勒絲毫不理會我的心情,俐落地走進滑車,坐在兩人座的座位上。
我再度深呼吸,整理自己的情緒後,走進了滑車,在米勒身旁坐了下來。
我不自覺地握住握把,如果滑車因為某種原因動起來,我一定會大叫著衝出去吧。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但想到這有限的寧靜時刻也許是自己人生中最後的寂靜,就不會覺得漫長了。」米勒低聲說道。
我鬆開握把——光是這個動作就需要很大的努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發現右手的手背都濕了。
老爸他們什麼時候來?是藏會出現嗎?
即使這個計畫成功,結束之後還要營救安田五月。
我忍住抽煙的衝動。在一片漆黑中,遠處也能看到香煙的火,而且,鼻子靈敏的人一下子就能聞到煙味。
十一點五十分。
「來了。」米勒輕聲說道。鐵門外出現了強光。
鐵門頂上的黃色旋轉燈轉了起來,門打開了,整個園區都響起了迴音。
車頭燈的光束撕裂了園區,照亮了「螺旋沖雲霄」的軌道。
總共有兩輛車,分別是禮車和廂型車。廂型車車頂裝了很強的采照燈,窗上裝著鐵網,好像裝甲車一樣。
兩輛車揚起陣陣塵土駛入園區後,分別駛向左右兩側轉了一圈,用車燈照亮園區的每個角落。
我屏住呼吸看著燈光的移動,當光線照到滑車時,我將頭塞進大腿之間躲了起來。
兩輛車終於停了下來,廂型車關掉采照燈後,拉門打開,六名身穿戰鬥服的士兵跳下車,每一個手上都拿著散彈槍或手槍。
禮車門打開了,美型男坐在後車座。幾名士兵從禮車後車座拿下輪椅,讓後車座上的另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
一看到那個人,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是萬力,他的雙腿都上了石膏。中槍至今沒多久,已經可以外出活動了,他的體力真好。想必是他對我們父子恨之入骨,讓他渾身充滿了鬥志。
兩輛車停在距離起點站十公尺的地方。
美型男緩緩下了車,指揮著士兵。
士兵兩人一組,其中一組跑向大門,另一組留在車旁,還有一組人馬直奔起點站。
他們以為我們還沒有到,所以打算設下埋伏。
是藏沒有來。他不會在這種可能發生危險的交易中現身。
跑向這裡的士兵走進了起點站,兩名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門的方向,沒有察覺到我和米勒。
米勒的身體縮成一團,打開皮包,從裡面拿出塑膠炸彈,裝在前方的軌道上。接著,他將一根好像細電線般附有天線的起爆裝置也裝了進去。
我注視著美型男。他雙手交叉,在士兵的陪同下看著大門的方向。
「你留在這裡。」米勒小聲對我說,然後拿起皮包站了起來。他大膽地沿著軌道走向起點站,看得我目瞪口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門的方向,沒有人回頭看「螺旋沖雲霄」。
米勒沿著軌道走向起點站時,從大衣里拿出裝了消音器的手槍。他的身影消失在起點站內。
起點站內立刻響起沉悶的槍聲和呻吟。
美型男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動靜,低頭看著手錶。
就在這時。「叮噹」一聲,滑車動了起來。我不加思索地用力抓緊握把。
咔咔咔,我坐的那輛滑車開始在上升軌道上爬行,園區內所有人都回頭看著「螺旋沖雲霄」。
「喂!你們在幹嘛!?」美型男大叫著。
喀登。滑車停了下來,剛好停在上升軌道途中,雖然還沒有到垂直軌道,但已經遠離了起點站,車體向斜上方傾斜著。
米勒從起點站里走了出來。
「原來你在那裡。」美型男仰頭看到米勒,脫口用日文叫了一聲,然後趕緊用英語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有沒有帶錢來?」米勒大叫道。美型男不安地看著米勒背後。
「我的手下應該在那裡。」
「我沒看到,錢帶來了嗎?」
美型男的臉懊惱地扭曲了一下,隨即舉起右手。禮車上的司機打開了行李箱蓋。
後車箱里放了兩個大行李箱。
「畫和少年在哪裡!?」
「在那裡。」米勒指著我坐的滑車,美型男身旁的士兵打算衝過來。
「等一下。」美型男制止了他。美型男認出了我,露齒一笑。
「打開行李箱,讓我看裡面。」米勒說。美型男示意士兵,士兵將行李箱拉出來,打開蓋子,裡面裝滿了紙鈔。
「可以了,拿過來這裡。只要一個人過來。」
美型男忿忿地仰望著米勒,揮了揮手。
其中一名士兵將槍交給夥伴,左右兩手各拎了一隻行李箱。行李箱似乎很重,他走路的時候顯得很吃力。
「畫真的在你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