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亞裔法國人 第一節

泉美從勞斯萊斯的后座下車,踩著玻璃碎片,走進校舍。

「泉美……」

我還來不及開口,老爸便叫了她。泉美表情僵硬。

「是你告訴粕谷的嗎?」

泉美沒看我,直視著老爸。

「而且,你也知道這男人會來學校?」

「對,因為兇手需要新的武器……」

泉美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老爸吸了一口氣,看著粕谷問道:

「所以,監視這所學校也是你計畫的一部分嗎?」

「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問道。完全聽不懂老爸和泉美的對話。

老爸看著我。

「我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都是他精心設計的。」

「咦?」

「搞不好他也料到我會追來找你。」

老爸語帶痛苦地說道。

我注視著泉美。她依然不敢正眼看我。

「我們第一次去你那個『家』時,那兩個監視的人不見了。接著,我們躲在格安·吉村的家,他們就來了。就算把他們關進地下室,他們又出現在這裡。阿隆,很遺憾,就是這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難道……

泉美是粕谷派來的間諜?

「泉美——」

我叫道。

泉美抬眼看我。她的目光清澈。

「這裡還有一個人值得我信任,粕谷泉美,我的女兒。」粕谷說道。

泉美輕輕點頭。

「你說你在夏威夷的孤兒院長大,所以……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對不起,這是爸爸的命令,讓你覺得我們處境相同比較有利。」

泉美小聲說道。

「處境相同……」

我說不出話來。這表示她知道涼介老爸不是我生父,才佯裝自己是被帶來這裡的孤兒。

「太卑鄙了……」

我忍不住擠出這句話。她一度扮成監視我的人,還讓我看到她任務失敗被囚禁。我當然以為她是奉命而來。

事實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夠了,我對你這種作法感到噁心。」

老爸插嘴說道。

「你不止是雙面間諜,還是三面間諜……」

我傷心不已。

我還以為她從監視者變成了真正的朋友。到頭來,她還是在監視我,我卻向粕谷要求讓她「自由」。

太可笑了。我實在愚蠢得可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還真是個小丑啊!」

我說道。如果說不氣泉美是騙人的,但我更感到難過。我還以為在這個充滿背叛的城市裡,她是我唯一的盟友。

「簡·坎貝爾這個名字呢?」

「那是我媽的名字。」

泉美說道。

「粕谷,我中了你的計。」老爸忿忿地說道,並轉頭看他。「你算準了只要把阿隆帶來這裡,我一定會找上門。這一切都在你的計畫中。」

「你說對了。當我接獲發現橡皮艇的通報時,立刻想到是你。因為你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

「所以,用對講機通話時,你故意表現得很驚訝。」

「我還以為這樣子你會比較高興……」

「其實你早就接到泉美的通知了。」

粕谷點點頭。他的動作還是那麼做作。

「這傢伙真聰明,真想打爆他的頭。」

保鏢朝老爸舉起M16,粕谷制止了他。

「別衝動,他們還有用處。」

「我就知道。把一個嘍啰打成蜂窩,也改變不了你目前的困境。他真的是保安部隊員嗎?」

老爸低頭看著躺在腳邊的那具金髮男屍。

「沒錯。原本以為他們只是看門狗,沒想到開始咬人了。要不要跟我們來?」

「如果我拒絕呢?」

老爸以低沉的聲音回答。

「我無所謂,反正死的是你和你兒子。」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老爸看著我,我輕輕點頭。

一眨眼工夫,泉美從連帽上衣口袋掏出一把小手槍,對準我的腦袋。

「冴木先生,如果不聽我爸的話,我就開槍。」

粕谷笑了起來。

「冴木,這就是我們兒女的差異。把槍放下!」

老爸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槍。

勞斯萊斯並沒有往總部駛去。我們一行人離開學校後,在風雨中賓士,直到郊區一棟房子前停了下來。

這個城市雖然有許多漂亮房子,但那棟豪宅特別大,雙層樓的水泥建築十分堅固,幾乎稱得上是要塞,四周的金屬圍牆高高聳立。

高牆上有監視器,監視房屋四周的情況。

勞斯萊斯穿過金屬大門,駛入那棟房子的庭院。可容納四輛車、附有頂篷的停車場內,已經停了兩輛車;一輛是加長型賓士,另一輛是龐帝亞克(Pontiac)的火鳥跑車。

勞斯萊斯駛入停車場,那扇金屬大門在背後關上。看來是有人從屋內的監視器操作。

勞斯萊斯的引擎一熄火,介於主屋與停車場之間的門就敞開了。一名身穿白色上衣、服務生模樣的東南亞男子走出來。

粕谷開門下車。

「人都到齊了嗎?」

男子點點頭,操著外國腔的日語說:「將軍在等候各位——」

「好。冴木,跟我來。」

波多黎各人拿槍頂著老爸,老爸跟著粕谷下車,泉美尾隨在後,我也下了車,日本人最後下車,波多黎各人留在駕駛座上。

「現在又要幹什麼了?」

老爸冷冷地問道。

「你不是想見見草創時期的居民嗎?現在安排你們見面。」

「實在太榮幸了。」

「趕快帶路。」

粕谷命令白衣男。

「走這邊。」

白衣男說著,打開了門。

屋內宛如宮殿般豪華,地板鋪著厚實的波斯地毯,牆上掛著成排的畫,還擺飾了許多陶瓷器等藝術品。

即使阿隆我的美術成績見不得人,也看得出滿屋子都是畢加索的名畫和貴死人的花瓶。

整個空間給人一種壅塞感,原本應該陳列在寬敞空間的藝術品被硬塞在這棟屋子裡。相信屋主在原居地應該是個富豪。

白衣男沿著擺滿藝術品的走廊一直往裡面走,白色牆壁十分厚實,天花板挑高。走廊上都是厚實的橡木門,根本敲不破。

白衣男走在最前面,粕谷、老爸、泉美、我和保鏢一行人終於來到這棟房子最裡面的房間。

「就是這裡。」

白衣男人恭敬地說完,敲敲門,隨後打開那扇沉重的橡木門。

裡面是一間天花板挑高的大客廳。

左側有一座暖爐,正燃著熊熊爐火。中央有一張大理石桌,四個人圍坐在桌旁。

一走進大客廳,老爸看到那四個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暖爐旁那張皮革安樂椅上的老人。

四個人都上了年紀,坐在暖爐旁的老人年紀最大,其它三人隔著大理石桌,坐在老人對面。

有兩個白種人,其中一個是老太太,盤著一頭銀髮、氣質高雅。

「粕谷先生,你終於來了。」

坐在安樂椅上的老人,聲音沙啞地以英語問道。

「將軍,你看起來氣色很好。」

粕谷站在老人面前回答。

「中看不中用,只能在暖爐旁度日。」

老人朝暖爐方向揮了揮手。房間里熱得要命,老人似乎沒感覺。

「這個城市的濕氣重,今天特別嚴重,老年人最受不了濕氣。」

「有強烈低氣壓靠近。」

「颶風嗎?」

「差不多吧!」

老人聽了粕谷的回答,微微點頭,其它人終於將目光移向我們。

「這些人是誰?」

「我女兒,還有我弟和他兒子。」

「你弟?我不知道你有弟弟。」

「因為一些原因,我們是各自在不同環境中長大的。」

「能不能讓我看看他的長相?」

老人說道,一旁的無名保鏢以槍口頂著老爸的背部。

老爸被推著向前走了一步,老人打量老爸,老爸也回望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問老爸。

「我叫冴木涼介。將軍,我很驚訝你還活著。」

老人皺眉。

「你認識我?」

老爸點點頭。

「十五年前,你的國家發生了革命,你被驅逐出境。由於你在國內大肆鎮壓,法國、美國、加拿大都拒絕你入境長住。你不配成為一名獨裁者,更不配當一個人。被你旗下的秘密警察拷問致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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