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拿手科目是「射擊」 第一節

「為什麼這麼衝動?一點都不像你。」

這個男人——老爸口中的粕谷問我。我們正在「拷問室」隔壁的房間,牆邊擺滿了錄像機、錄音機和不知有何用途的分析儀器。

魔術鏡另一側擺了一張長沙發,面向鏡子,一支麥克風從天花板懸吊而下。

粕谷坐在沙發上抽著雪茄,抬頭看著眼前的我。

「我受夠了被人指使。」

我說道。他還是一副令人討厭的瀟洒模樣,穿著一套有光澤的深綠色西裝,系著淡黃色針織領帶。

「該不會是歇斯底里發作吧?」

「眼前的情況,即使我歇斯底里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別讓我失望,你是這個城市最受期待的rookie。」

我聳聳肩。

「就算是職棒的選秀也有拒絕的權利,跑單幫客一點都不好玩。」

「干偵探就很有趣嗎?」

「我只是在幫我老爸。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昏過去的時候嗎?」

我點點頭。如果把這個做作大叔的潔白門牙打斷,心情應該會很暢快。當然,他不好對付。

「你還記得那場槍戰嗎?」

「嗯……,老爸想打你。」

「沒錯。這時,又出現另一組人馬,那群人想要我的命。冴木一開始以為是我的保鏢,也因此救了我一命。你被那輛車撞到,滾到我腳邊。我立刻拿你當擋箭牌,阻止冴木繼續對我開槍。不要覺得我卑鄙,是冴木先開槍的。」

我緊咬著唇。他說的對,老爸想殺他。

「我們把你帶上車,冴木果然沒有再開槍,他擔心誤傷到你。我們離開現場,襲擊我的那票人馬潰散,冴木也受傷了。」

「他的傷勢怎麼樣?」

「你擔心嗎?」

「好歹是我老爸。」

粕谷斂起下巴注視著我,眼神很冷漠。

「我勸你趕快丟掉這種無聊的人情,冴木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我知道,他還是個痞子、色胚、懶蟲和爛人。」

粕谷嘴角泛笑。

「但是,他比你值得信賴。」

笑容消失了。

「他是個喪家犬。」

「是嗎?你不也是自身難保,所以才會向島津先生求助?」

「當時你也在場?」

我露出微笑。

「只有國家公權力來找過我老爸,老爸他可從沒向國家公權力求助過。遇到不想接的案子就直接嗆回去,而且他從不帶保鏢。」

粕谷露出苦笑。

「你們這對父子真奇怪,你雖然在罵冴木,但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

「是嗎?那我是不是該考慮刷點腮紅?」

粕谷搖搖頭說:

「冴木沒死,後來在醫院失蹤了,目前下落不明。」

老爸一定在找我。想到這裡,心情輕鬆了不少。粕谷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沒錯,他現在一定拚了老命四處找你,但他不可能找到這裡的。你被注射藥物,沉睡期間被帶來這裡。」

「結果害我腦漿融掉一半,差點就和妹妹發展出『禁忌之愛』。」

「看來你很喜歡泉美。」

「聽說在這個城市很難建立穩定的關係,只好近水樓台嘍。」

粕谷吃吃笑了起來。

「好吧,那就讓泉美跟著你。」

「兩人從此在這裡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聳聳肩。

「不是這個意思,我要你們兩個協助我。」

「……」我盯著粕谷。

「阿隆,這就是你來這裡的第二個理由。目前這個城市正面臨危機,但危機並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存在於內部。有人正在這裡大開殺戒。」

「可以打110報警。」

「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沒打過110惡作劇電話,倒是捉弄過老處女英文老師。」

我吐出舌頭哈哈哈地喘氣。粕谷的眼神第一次顯露怒氣。

「你這種態度似乎是來自冴木的不良影響。我把話說清楚,你只有兩條路可走。協助我,或是在這裡接受嚴格的再教育。如果無法獲得令人滿意的成績,我會讓你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自由這兩個字。」

他拐彎抹角地威脅我。

「那樣的話,也不能和泉美展開『禁忌之愛』了?」

「那當然。」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逮到殺人兇手。」

「殺人魔傑森?還是《猛鬼逛街》的佛萊迪?」

「什麼意思?」

「聽不懂就算了。為什麼找上我?」

「你是從外面來的,沒有殺人動機,可以斷定你是清白的,其它居民都信不過。而且你好像知道兇手的情況,不是嗎?」

沒錯。他的思路直截了當,並沒有拐彎抹角。

我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裡當偵探?我這個業餘的,要在一個都是退休行家的城市裡當偵探?」

粕谷點點頭。

「答對了。或許我高估了你,但我認為你能夠勝任。你是這個城市唯一業餘的,反而會有什麼新發現。」

「專家看不到,反而是業餘的看得到?」

「內行人往往容易陷入既定模式的盲點,這次的敵人並沒有依循固定模式犯案。」

「搞不好他只是抓狂,想見血而已。」

粕谷搖搖頭。

「沒那麼簡單。你也看過屍體,應該知道不是瘋子所為。」

「不要再讓我回想起當時的事,我快要吐了。」

「是血讓你想吐嗎?」

「不是。」

「是手法利落?」

我點點頭。

「我就說吧!那種手法絕對不是瘋子乾的,是專家有目的地執行計畫。」

沒錯。正因為這樣,我才想吐。

「我和專家對決,不可能有勝算。」

「我不是要求你跟兇手對決,我會派保安部的高手支援你。」

開什麼玩笑。我目擊的兇手穿著保安部制服,如果對方不是喬裝,那給我保安部的保鏢不正等於引狼入室嗎?!

「我、我不需要保鏢。」

我慌忙說道。粕谷瞇起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看到兇手了,雖然只是影子。」

「真的嗎?」

「對方穿著保安部制服。」

粕谷倒抽一口氣,似乎相當意外。

「真的是保安部的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安全帽和制服是真的。」

「這件事你告訴過其它人嗎?有沒有和泉美提過?」

我搖搖頭。

粕谷重重地嘆了口氣,望向半空中。

「對方也看到你了嗎?」

「如果被看到,我現在應該是一具屍體了。」

我嗆了一句。粕谷微微點頭。

「好,那給我一點時間。」

「你會釋放我嗎?」

粕谷看著我。

「你不能離開這座城市,但我們不會把你關起來。要不要吃早餐?」

我露出冷笑說:「我一個人沒胃口。」

「好,那就讓泉美陪你。」

我點點頭,贏了一局。我能不能離開這裡,全在粕谷的一念之間。

我被帶到樓下的咖啡廳,自助式餐廳內提供咖啡和三明治之類的輕食。

咖啡廳有大約二十個座位,三名穿制服的男人坐在角落喝咖啡。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白種人。看來,還真有不少人從那一行退休。

我坐在另一端喝咖啡吃著熱狗,泉美被一個白袍歐巴桑帶進來。那個歐巴桑是東方人,但不是日本人。搞不好這裡沒幾個日本人。

泉美無力地坐到我對面,歐巴桑丟下我們便走了出去。

我環視四周,那幾個制服男人不時瞥向這裡,但他們聽不見我們的交談。或許是時段的關係,咖啡廳內沒有其它客人。

這一層樓與剛才的樓層可能都在地下室,四周沒有窗戶。

我把另一份咖啡和熱狗推到泉美面前。

「吃吧。」

泉美輕輕搖頭,看到我大口吃熱狗,她無力地說:

「這種時候,你還吃得下。」

「我正在發育。」

「你的臉都腫起來了。」

「沒事,皮肉傷而已。」

泉美受不了地睜大眼睛。

「我只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其實很想哭。」我說道。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不知道,可能是我在自暴自棄。」

「為什麼你這麼看得開?」

「這是天生的。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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