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把休旅車開到元麻布的一棟老舊西式樓房。小小的櫟木招牌有聚光燈照著,依招牌上的標示,這棟樓是一家會員制的俱樂部。
「表面上是一家成人的夜間俱樂部。」
老爸一邊說,一邊敲敲那扇緊閉的門。
一個身穿著灰色小禮服、蓄鬍的高大白人開了門,我看到他頭頂上有監視器。
「Are you a member?」白人以冷冷的表情問道。
「No.」老爸不慌不忙地回答。
「Sorry,we are……」
白人想關門,卻被老爸用鞋尖頂住。
白人的臉抽搐了。老爸不知何時像變魔術般,右手拿著從黃那裡沒收的手槍,瞄準白人身上凸出來的腰封。
「No!Don''t shoot!」
白人舉起雙手,老爸抬頭看著監視器說:
「鮫島,讓我們進去。否則把你的門僮折成兩半當傘筒。」
片刻之後,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蜂鳴聲連響了兩聲。
白人放下手臂。「All right,e on.」
「你不會講日語嗎?」
老爸說著把槍收了起來,白人聳聳肩。
「這是我們的營業方針,我也沒辦法啊!」
白人進了門,率先走過寬廣的門廳,從腰封里抽出繋在鏈子上的鑰匙。他把鑰匙插進乍看之下很像一面牆的木板節眼中。
「既然是社長的朋友,直說不就得了,何必來硬的,真受不了。」
這個宛如職業摔角選手的白人操著一口極不相稱的關西腔說道。鑰匙一轉動,那面牆壁便順溜溜地開了,裡面出現了一座電梯。
我和老爸進入電梯。島津先生為了預防萬一,在門廳等候。
電梯快速往下,停止。在開門的同時,我的嘴也跟著大張。
那是一間擺滿了輪盤桌、二十一點撲克台的賭場。
「鮫島以前也跑過單幫,他是干這種缺德生意的天才,現在利用以前的門路賺錢。」
在場的賭客驚訝地轉頭看著我們,停下手邊的賭注,而老爸一邊穿越他們之間,一邊為我說明。
「不過,這是他表面上的身分,背地裡是跑單幫客和罪犯的中介商。」
地下賭場竟然是表面上的身分,真嚇人。
職業摔角選手走到裡面的一扇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
他推開門,聳聳肩。我們把他留在那裡,走了進去。
「這不是涼介兄嗎?好久不見啦!」
一名身穿小禮服、個子矮小的禿頭大叔,從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書桌後面站了起來。
站是站起來了,桌書與他的胸口齊高,他足足矮了我一個頭,和老爸相比,大概只到老爸的胸口,非常矮小。
「唉,能見到以前的夥伴,真教人高興。雖然這種動刀動槍的登門方式不像你的作風。」
大叔握住老爸的右手,這麼說道。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令公子嗎?嗯,看起來是個相當優秀的年輕人啊,一定像爸爸吧。」
開什麼玩笑。要是像這個人,我早就淪為社會敗類了。
「在樓上等的是島津吧。他明明也是個聰明人,但老是當沒出息的公務員,也沒辦法一展長才吧……」
「很抱歉,鮫島,我今天沒時間跟你閑話家常。」
「怎麼了?你在急什麼?」
「我在找湯瑪士·萊恩。他應該來找過你,要你提供助手和藏身地點。」
「萊恩?哦,你是說以前的老同事喔?沒有啊,我沒見到他。」
「別裝了。在東京有本事又諳英語的職業好手,只有你了。」
「沒這回事。萊恩本事很大,找人應該不成問題。」
老爸突然動了動右手,從外套口袋掏出槍,對準大叔的臉。
「抱歉,我趕時間。」
大叔笑容可掬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你又回到第一線了嗎?」
「不,不一樣,但情況有點複雜。回答我,萊恩應該和你聯絡過。」
「冴木,你該明白,幹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口風要緊。」
大叔搖搖頭,啐了一聲。
「要是泄露了秘密,這裡就來一下。」
大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麼說道。
「要我把你的頭轟掉嗎?不然還是腳好了,讓你再矮一點也不錯。」
「實在太亂來了,冴木,這一點都不像你。」
大叔悲傷地搖搖頭。
他一搖頭,辦公室那面掛著窗帘的牆壁後面頓時湧出大批人馬。
每涸人手裡都有槍,最驚人的是,威利和黃也在其中。
最後現身的人,正是照片里的湯瑪士·萊恩。他是個發線後返的高大白人,皮膚曬得黝黑,身穿明亮的乳白色西裝,系著繩式領結(looptie),頭戴牛仔帽。
「原來如此。」
說著,老爸將手裡的槍轉了一圈。
「這麼看來,鮫島,新槍兵計畫你本人也在內吧。」
「冴木,我讓湯姆用我的遊艇。」
「也就是說,飛彈在那裡了。」
「冴木,你的頭腦這麼靈光可不行啊,這樣教我怎能讓你活著回去呢!」
「反正你早就打算滅口了。」
「你們可是我以前的夥伴和夥伴的兒子啊,我個人是很想手下留情的。」
大叔神情落寞地搖搖頭。
萊恩領著史岱西站在老爸面前,史岱西立刻取走老爸的槍。
「你就是涼介·冴木嗎?」
萊恩以英語問道,定定地看著老爸。老爸也平靜地回看。史岱西捜過老爸全身,搖搖頭。
「你就是英子的外甥了。」
他的態度從容,一雙灰色眼睛定定地注視著我。
「長得跟英子有點像,看起來很聰明。」
「萊恩,中止交易吧。不然會有好幾萬人死於你賣的飛彈。」老爸說道。
「冴木,飛彈不是我做的。這世上不知有多少笨蛋製造、持有更多飛彈,必須有人來告訴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這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
「沒錯。」
「這可不是我們這一類的打打殺殺,連小孩、女人和老人都會遭殃。」
「但是,或許有人會因此改變想法,為了救更多人,這也是不得已。」
「你自己卻大撈一票?」
「要錢的是布魯諾,不是我。」
「布魯諾呢?」
萊恩搖搖頭。
「他終究是個沒頭腦的幫派分子,可能會礙事,所以我把他處理掉了。」
「原來如此,你是打算把罪過全部推到布魯諾身上吧。事情不會那麼順利的,西方國家的人都知道你是主謀。」
「那又怎樣?逮捕我審判我嗎?不可能!因為那是美國之恥。暗殺我?他們也不可能對我下手。我都安排好了,我一死,與我交易的國家就會公開購買美製核彈的事實,這對美國的外交有極大的殺傷力。我已經將了美國一軍了。」
「很難說吧?隆!」老爸喊道。
「有。」
我脫下外套,站在老爸前面。
在場者紛紛倒抽了一口氣。老爸把手伸到我背上,說:
「你該知道這傢伙從前胸到後背綁的是什麼吧?這是大家熟悉的塑料炸藥。我現在手上握的線就是引信。這條線只要一拉,房裡的所有人都會粉身碎骨。」
「你瘋了!」
鮫島大叫。
「不見得吧。為了救更多人,這也是不得已的!這可是你的商業夥伴說的哦!」
我在地上盤腿而坐。因為背了這玩意兒,我的肩膀酸痛得要命。
我們提出這個要求的那會兒,九穀很驚訝,不過他並沒有多問,便替我們張羅了塑料炸藥。
「你打算殺死自己的養子?」
萊恩說道,彷佛難以置信。
「我也會死。而我們的死,將讓好幾萬人免於一死。」
老爸是認真的。
「不想被炸,就把槍放下。」
「這是威脅……這一定是威脅。」
黃喃喃地說道。
「要試試嗎?」
「不要!千萬不要,店會被炸爛的。而且冴木這傢伙說到做到,他會來真的。」
鮫島的語氣像是在呻吟,彷佛被勒住脖子般。
萊恩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好吧。冴木,我跟你做個交易。飛彈交給你,條件是,你要讓我們平安撤返。」
老爸盯著萊恩,然後說:
「可以。我見過你老婆了,她是個出色的女性,我不想讓她傷心。但是……你一輩子都會被追殺。」
「我會逃的。只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