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搭客用電梯到十樓。走廊從電梯穿堂朝雨個方向延伸,近前角落有一扇門寫著「PRIVATE」。
打開那扇門,有一座小小的員工電梯。
「飯店很討厭十三這個數字,他們一定是看準了這一點。」老爸說道。
「可是,怎麼會在這裡?」
「這家飯店的老闆大概也是迷吸血鬼的老爺爺。」
員工用電梯的按鈕並沒有「13」這個數字。過了十二樓之後,安井按下緊急停止鈕。
電梯在一陣晃動後停了。安井把門拉開。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空間,還有一股水泥潮濕的氣味。
「吸血鬼之家到了。」
老爸喃喃說道。我們走進這個昏暗的空間。再怎麼說,這裡同樣是一整層樓的面積,只不過沒有走廊、客房之分,整片水泥地上,只有無數根石柱般的樑柱。
「走!」
老爸推了推安井的背。安井冷汗直冒,不停地發抖。
「饒了我吧!我不能再走過去了,要是未經許可帶人進去,大人會大怒的。」
「要是康子被做成提神葯,她一樣也會大怒啊!」
「你不帶路,我們哪知道大人在哪裡。」老爸彎身說道。
業者為了避免十三樓被發現,在這裡裝上與其他樓層一樣的窗戶,只不過窗戶塗了深色塗料,從外面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康子!」我叫道。聲音在水泥地板與天花板之間迴響著。
「走!」老爸和我往前走,把發抖的安井留下來。周遭的氣氛頗陰森,要是星野先生在場,肯定也張力十足。
「看。」老爸悄聲說道。正前方有一絲微光,踩踏的地板也突然變軟了。
只有那個地方鋪上紅褐色地毯,前方散發出搖曳的光,看樣子是燭台。
要是再擺上一具巨大棺材,阿隆我就會因為沒帶十字架後悔一輩子。
才這麼想——
有,真的有!連我也不禁腿軟了。
一具木紋鮮明的西式棺材擺在一座祭壇上,襯著紅布,左右兩邊各有一座燭台。康子躺在前面,野野村嘴裡念念有詞,跪拜在地。
「野野村……」
老爸叫他。野野村沒有響應,依然跪拜著。
我和老爸緩緩靠近。
野野村總算抬起上半身,回頭看著我們。他的表清獃滯,彷佛神經斷了線。
「你們是什麼人?」
「說來話長。總之,那女孩不能變成你們返老還童的原料。」
康子好像被迷昏了,仰躺著發出規律的鼻息。
我特別注意她的脖子,萬一那裡真的有兩個小洞,舉世驚恐的大姐頭吸血鬼就此誕生了。
還好,康子的脖子尚處於健全狀態。
「誰也無法違抗大人。要是敢反抗,你們的鮮血也會被吸光,小命不保。」
「很不巧,我才捐過血,不想再失血了。」老爸說道。
「蠢蛋!你竟然不怕?」
野野村才說完,棺蓋好像裝了彈簧般地自動開啟,一個穿著黑披風、體型高大的白人男子抬起上半身,緩緩地轉動脖子看向我們。
他的膚色雪白,只有眼睛是鮮紅色的。大個子瞪大了眼注視我和老爸。
接著,伸出了留有尖長指甲的手指,指向我們。
大個子開口,說了一堆聽不懂的外語。
「這傢伙倒是挺嚇人的。」老爸喃喃說道:「這傢伙講的,是地道的羅馬尼亞語。」
涼介老爸別的沒有,就是有語言天分。他在跑單幫時代走遍全世界,通曉十幾國語言。既然他都這麼說,肯定錯不了。
「糟了!咱們趕快搶了康子溜吧!」
大個子顯然很不爽。尖尖的指甲朝我們一指,以嚇死全世界的表情又開始說起羅馬尼亞語。
不料,老爸突然以同樣的語言回答。頓時,大個子眼睛睜得老大,我還以為他的眼眶會裂開。
老爸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只見大個子的臉頰抽搐了。
他站起來,走出棺材。阿隆我不由得後返。
大個子突然猿臂一伸,抓住野野村的脖子,以驚人的臂力將他舉起來。
「趁現在!」
老爸一說完,便與我一起跑向康子,抱起她那軟綿綿的身體,走為上策。
大個子不知道在吼什麼,把不停掙扎的野野村往地上一扔。野野村哼了一聲,就不動了。
然後,他看也不看我們一眼,躺回棺材裡,蓋子碰的一聲又關上了。
我和老爸抱著康子直奔電梯。
回到廣尾的聖特雷沙公寓時,已經凌晨四點了。我先把康子扔進我的床,後把睡在沙發上的由香子移到她旁邊。接著,我和老爸在辦公室里大眼瞪小眼,誰也沒說話。
終於,老爸從卷門書桌的抽屜里拿出馬爹利白蘭地。
「來喝吧。」
我默默點頭。老實說,剛才的經歷可能會完全顛覆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我小口啜飲老爸倒的白蘭地。
「那傢伙說了什麼?」
「本人正是統治羅馬尼亞外西凡尼亞的德古拉伯爵後代。」
「德古拉是小說里的人物吧?」
說是說了,我的聲音相當軟弱。
「據說是有雛型的。我問那傢伙『你怎麼會跑來日本?』你知道他怎麼說?他竟然說因為核能電廠出事,歐洲變得不適合居住。」
老爸板著殮說道。若在一般清況下,這句話應該很好笑,當著本尊的面聽到這些話,卻有一種寫實的張力。
「可是啊——」我重振精神說:「又不能確定他就是德古拉。我們也沒看到他在康子的喉嚨上插吸管。」
「說得也是。還有一點我也覺得很可疑……」
老爸望著半空喃喃地說:
「好,隆,明天一早,你把這些膠囊拿到我等一下寫的住址,對方應該會協助化驗。」
老爸拿起桌上的便條紙。
「老爸呢?」
「我再去那家飯店調查一遍。」
我聳聳肩。既然與真正的吸血鬼為敵,哪有閑工夫考慮課業這種俗事。
「我說,老爸。」
「幹嘛?」
「我看你最好帶副十字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