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輕不著紙」和「力透紙背」

古人談到寫文章的筆力,有輕重之分,輕的輕不著紙,重的力透紙背,這當然都是指寫得好的。

最近看到兩篇短篇小說,心裡也有這個感覺。

「輕不著紙」的是林斤瀾的《新生》(《人民文學》一九六○年十二月號)。這篇小說里整個氣氛是雲淡風輕,花遮月映。這新生不是一個嬰兒的新生,而是一個山區社會的新生,是整個中國的新生,反映在一角深山老林,九嶺十八灣的村落里。故事裡的人物,如瘦瘦的新媳婦、新媳婦的男人、姑娘大夫、鬍子、小夥子、老爺子,還有三百里外沒露面的一個小夥子大夫……這些人,連名字都沒有,讀者也看不出哪一個是故事裡的主人翁。故事只是圍繞著一個嬰兒的新生來說的,好像一首敘事詩。在這個嶄新的山區社會裡,第一次作母親的新媳婦,為的自己是蔬菜組長,不顧老大夫的警告,一定要堅持到治好紅蜘蛛、弄到兩天水米不沾牙,結果難產。

生產隊長恨不能一頭鑽到廣播喇叭里,希望能把大夫請來。姑娘大夫在大風雨中來了,一路上,偶遇的:鬍子卸下車子上的驢子給她騎,複員軍人的小夥子背她過河,老爺子點起火把帶她上山,一路上還給她念些抬轎的窮歌們編的「詩」……這裡面有詩,有畫,有懸念,有緊張。最後是「新生命吹號一般,亮亮地哭出聲來。!

姑娘大夫在山空人靜的歸途上打心裡發出快樂。工作上的一些困難,都讓不知姓名的人們分擔去了。感到這時代的生活是多麼充實,多麼幸福……「力透紙背」的是旭明的《山裡紅巧助鑽山虎》(《北京文藝》一九六○年十二月號)。這篇小說一上眼,就是浪濤夜驚,風雨驟至!這故事說的是採掘工業生產第一線上的*盃*盃響的人物,主人翁不但有姓名,還有極其形象化的綽號。一個是幹勁沖天,有「賽過十部風錘同時開動」的聲音,「抱著風錘,腦門都快抵住岩石」的「鑽山虎」安德全,一個是「腮幫都是紅噴噴的」,「抽空就抱著書本「學習毛主席著作,又精幹又溫存的「山裡紅」劉玉紅。一心想「搞好工作」,「而又有點驕傲自滿」的「鑽山虎」,使得趙書記,他們組和別的組的同志,都為他著急操心,他的妻子「山裡紅」,當然也不例外。她對他是又批評,又鼓勵,又幫助。說起這件事,叫「鑽山虎」臉上燒呼呼的,但是他還是樂意連鍋往出端。

「鑽山虎」說全工地上沒有人不誇她七分,怕她三分的,這當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內!

這篇小說里的語言,特別精練,特別有力,特別傳神,穩靜的趙書記,謙虛的秦隊長,連說不上兩三句話的大李和小炮手,也都有他們自己說話的神氣和聲音。這些聲音夾雜著嘭嘭的放炮的悶響,扇風機嗚嗚的尖叫,清脆的車笛聲以及轟隆的土電機車和風錘的聲音,交織成為礦井下火熱鬥爭的交響樂。

最後,困難克服了,「純粹的烏金閃亮的煤開出來了」,這煤要走遍全國,煉鐵鍊鋼……永定河水嘩嘩地流得好歡呵,小夫妻倆,手挽手地過橋回家去,心坎間充滿了說不出的無限的情意,這是新社會裡的夫妻之間的感情,「在我們這兒,就是這樣!」

祖國的一大片土地上,無論在高山,在礦井到處都有人在畫著最新最美的圖畫,正是作家們應用自己獨特的手法的大好機會,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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