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千口

千口,又名「舌」。古代妖怪,因人之怨恨以及希冀而生。

第一次見到陳景老師時,我很是不知所措。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陳景和我印象中的形象相差太遠。記得那是我第一天去上班,陳景一個人躲在休息室泡茶喝,是那種老人喜好的綠茶,苦苦澀澀的,伴隨著開水升騰的蒸汽。他抿得小心翼翼,一襲泛黃的制服套在他身上更顯老氣。

說實話,我想像的陳景應該是個身高體健的中年人。

沒想到,居然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

這讓我的心理很不平衡,作為陳景的新助手,感覺這是老天爺在和我開玩笑。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將面前的老頭和那個屢次破獲奇案的警察局大英雄相提並論。但作為新人,我還是克制了自己的不滿和詫異,很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陳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笑道:「你就是阿水?」

我急忙立正、敬禮:「是的,向您報到。」

是的,我是一名警察,剛剛從警校畢業的警察。從小到大,我一直非常羨慕那些威風凜凜的警務人員,當然,我想做的是那種刑偵警察,可以與歹徒搏鬥,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整治不良人員。

所以,我才不惜一切地考進了警察學校。

在學校時,我就經常聽教官和同學們提起陳景的大名。每每說起他時,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敬佩非常的表情。關於陳景破獲的各類案件,可以說是數不勝數,甚至,有很多積攢數年的舊案,只要他出馬,就可以在短時間內解決掉。

不是說大話,陳景在北郊城的警察界,幾乎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像我這樣一心做著警察夢的學生,很多都將陳景視為自己的偶像以及奮鬥目標。因此,想做陳景的助手就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了。說起這件事來,還有些匪夷所思,陳景的助手經常更換,而且,每一年他都會從警校畢業的學生中挑選助手。

反而,他對那些很有經驗的警察不大感興趣。

但是,不管選擇什麼樣的助手,一般在一兩年內,陳景便會漸漸厭煩。

因此,在警界大家對陳景可以說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的能力,恨的是他的為人。但是,作為一個人才,誰都不會去得罪他。這些傳言,自然也傳到了學校里,但我並不覺得奇怪,有能力的人一般總是有些怪脾氣的。

我仍舊一心想進入北郊城警察局,成為陳景的新助手。

或許,是上天眷顧吧,沒有想到我真的會成為陳景的助手。但在此之前,還有一些小插曲。初入北郊城警察局的時候,我並沒有被分配到刑偵科室,也許是因為資歷不夠,我成了資料庫的管理員,這讓我很是氣餒。但一次小意外,給了我機會。

那是一次同事聚餐,為了迎接我的到來,我們一群年輕的同事去酒吧喝酒。

席間,有人和我開玩笑,說起了我的前女友,我們是在學校時認識的,但因為各種原因終究分手了。於是,大家開始在誰甩了誰的問題上糾纏我。雖然很丟臉,也很不願意提起往事,但我還是實話實說,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是女友甩了我。

而且,在甩掉我之前,她就已經背著我找到了新男友。

這件事,在翌日就成了同事們的笑談,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被女人欺騙,的確很丟人。我感到自己很倒霉,但沒過幾天我就聽說,陳景居然親自向上司提出調遣我的請求。

我非常興奮,但如同我前面說的一樣,在見到陳景後,我的興奮很快轉換成了失望。接下來的幾天里,我沒有從陳景身上學到絲毫經驗。他好像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一般有案件時,也只是看一看報告,或者自己坐在辦公室里發獃。

久而久之,我覺得自己的選擇可能是個錯誤。

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打算申請調職。

在做資料管理員的時候,我曾經借著工作的機會看了很多案件卷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陳景親自破獲的。很多案件匪夷所思,但大部分都和兇殺有關,有一些是幾乎沒有任何證據的懸案,然而在陳景接手後,犯罪嫌疑人很快便會浮出水面。

最為不可思議的是,陳景接手的大部分案件,幾乎不需要什麼繁冗的偵破過程,沒幾天,陳景自然會說出犯罪嫌疑人的名字,甚至包括年齡、住址,一切資料,好像在此之前,他親眼看到了犯罪嫌疑人作案的整個過程。

從這一點來說,陳景的確很神奇。

因此,雖然我的心理落差很大,但在申請調職之前,我還是非常想和陳景一起參與案件的。

事情不知道算不算巧合,在跟隨陳景一個星期後,東城發生了一起死亡案件。據說,這起案件比較棘手,上司立刻派遣陳景和我下去調查。我非常興奮,接到命令後,第二天就跟隨陳景一起來到了下屬的警察局。

在那裡,我們了解了死者的基本資料。

死者名叫舒楠,今年二十一歲,是一家超市的普通員工,因為是外來人,且很早以前父母雙亡,幾乎沒有任何親戚,所以,社會關係相當簡單。根據當地警察的調查記錄顯示,舒楠是一個比較孤僻的普通女孩,也沒有什麼仇人。

舒楠是從十三樓的陽台上墜樓死亡的。

離奇的是,依據案發現場的調查影像來看,根據屍體和樓間距離判斷,以及死亡姿勢,初步斷定舒楠是被人推下樓的,也就是說,是他殺。可惜的是,以目前調查的情況來看,犯罪嫌疑人還沒有明確,進展不容樂觀。

我和陳景到的時候,舒楠的屍體還停放在警察局的停屍間中。

陳景對案件資料和檔案一點兒都不感興趣,在警察向他彙報案件進展時,他一反常態的心不在焉,聽完冗長的彙報後,便要求直接去停屍間查看屍體。做警察的都應該知道,從十三樓墜亡的屍體破損嚴重,一般很難再找到有利的證據。

何況,還是被人推下來的。

但陳景有這個權力。我也只好跟隨他一起去停屍間。可我實在不願意去那個地方,雖然身為警察,在學校也經過這方面的培訓,但我們多半看到的都是照片或者影像,難得遇到實物講解。從內心來說,我和普通人一樣,對死掉的東西有些恐懼。

或者說,是不適應吧。

在推開停屍間的剎那,我就感到渾身的汗毛不自覺地豎了起來。有警察幫我們從便捷冷櫃中拽出了舒楠的屍體。雖然房間內溫度很低,但拉開塑料袋的時候,我還是聞到了一股微微的血腥味道,看了一眼,我差一點兒嘔吐出來。

舒楠的身體幾乎摔爛了,她的骨頭已經錯位。一張臉被摔得奇形怪狀,實在難以形容。

我本能地背過身去,就連旁邊幫忙的警察也忍不住轉移了視線。陳景不愧是老警察,他面不改色地盯著舒楠的臉,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雖然不知道他在觀察什麼,但我還是強迫自己再次扭過頭來。我驚訝地發現,陳景把自己的右手伸進舒楠的嘴巴里。

陳景的手像是在摸索著什麼,像一根棍子一樣在舒楠的口腔中來來回回地探尋著。

我忍不住一陣乾噦。這時候,陳景已經把手縮了回來,一邊用手絹擦拭著手指,一邊對旁邊的警察說:「死者的牙齒呢?」

警察急忙回答:「哦,在墜樓的時候,死者的牙齒都飛出去了。現在存放在法醫科那裡。」

陳景沒有說話,簡單比畫了一下,便帶著我向法醫科走去。來到法醫科,我們找到了裝在塑料袋中的舒楠的牙齒。陳景看了一眼,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後,便帶著我離開了警察局。我實在不明白,一袋牙齒能看出什麼。

我們的工作出現了停滯,不,應該說是陳景的工作出現了停滯。在來到東城後,我們僅僅去了一次警察局,便再也沒有離開過旅館,甚至連案發現場都沒有去過。我很想問一問陳景究竟是怎麼想的,但那幾天里,陳景完全沉浸在旅遊的樂趣中。

每天早晨起來,陳景便帶著我上附近的公園或者商場中轉一轉。

我畢竟只是助手,不敢多問什麼。直到幾天後,警察局通知我們,他們抓到了犯罪嫌疑人。陳景這才帶著我趕到了警察局,但我對他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我只是覺得,我上當了。作為一個警察,陳景的行為實在讓人覺得無用。

來到警察局,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二十二歲的男生。

男生叫黎輝,據舒楠的鄰居描述,在舒楠死亡的當天,黎輝曾經去找過舒楠。而且,作為舒楠的前男友,他不僅有作案時間,也有作案動機——在和舒楠分手後,他很快找到了新女友,但是舒楠並不打算放棄這段感情,經常去糾纏他以及他現在的女友。

假設說,黎輝為了保持現在這段感情,在老羞成怒的情況下,完全有可能殺掉舒楠。

案件似乎一下子有了突破,但黎輝對此事並不承認。他雖然表示,自己的確在當天找過舒楠,也確實是為了感情的事情,想告訴舒楠不要再糾纏他,但他否認殺害了舒楠。可目前證據顯示,只有他有相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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