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4

白羅的觀察一一一點也沒錯,林娜·道爾床邊櫃檯上的確沒有了珍珠項鏈。

露易絲·蒲爾傑遵照吩咐在林娜的行李中搜尋一遍。結果她說,其它東西都在,就是不見了那串珍珠項鏈。

他們從房裡走出來,侍應生告知早餐已經準備好。他們步過甲板,雷斯停下來在船桿旁俯望。

「呵,朋友,我看你好像想到了什麼事!」

「不錯。芬索普說他好像聽到一陣水濺聲,我現在突然想起,我自己昨晚也曾被類似的聲音驚醒。極有可能的是:

兇手在行兇後把手槍拋到河裡。」

白羅緩緩地說:「你真的認為有此可能嗎?」雷斯聳聳肩。

「這是個提示。無論如何,兇槍並不在死者房裡,我到現場後首先就找槍。」

「儘管如此。」白羅說,「槍給拋進河裡的想法仍是有點不可思議。」

雷斯問道:「那麼,槍究竟在哪兒呢?」

白羅若有所思地答道:「倘若槍不在道爾夫人房裡,照邏輯推斷,它只能在一個地方。」

「在什麼地方?」

「杜貝爾弗小姐的房裡。」

雷斯若有所悟地說;「啊,我明白——」

他突然停下來。

「她此刻不在房裡,我們去搜一遍,好嗎?」

白羅搖搖頭。「不,我的朋友,這會打草驚蛇。槍可能還沒放在那兒。」

「那麼立刻全船搜查一次,怎麼樣?」

「這樣會露出端倪。我們得小心行事。目前我們的處境很微妙,讓我們一邊吃早餐,一邊研究情況吧!」

雷斯同意了。兩人走進吸煙室。

「唔,」雷斯邊倒咖啡邊說,「我們有兩個肯定的線索:一是失蹤的項鏈,一是胡利伍德這船員。項鏈似乎顯示了這是一宗劫案,但——不曉得你是否同意我……」

白羅立刻接下去,「但劫匪卻選擇了這個特別時刻?」

「正是如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偷去項鏈,將會導致全船的人被嚴密搜查。那賊怎能設想脫身呢?」

「他可以跑上岸,把它埋起來。」

「船公司派了守衛在岸上經常巡邏。」

「那麼,剛才的說法是不可能了。然則,劫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而故意犯下謀殺?不,這不合情理,完全不合邏輯。不過,倘若是道爾夫人突然驚醒,發現了劫匪?」

「於是那賊向她開槍?但她是在睡夢中被殺的啊!」

「那麼,這也不合情理……你知道嗎?關於那串珠鏈,我有個想法──不過──不──這不可能。因為如果我的想法正確,珠鏈不會無故失蹤。告訴我,你對露易絲的印象如何?」

「我懷疑,」雷斯緩緩地說,「她知道的比她所說的要多。」

.「啊,你也有這樣的印象?」

「一定不是個好女人。」雷斯說。

白羅點點頭。「對,我不會信任這樣的人。」

「你認為她與兇案有關?」

「不,我不會這麼想。」

「那麼,與失竊案有關?」

「這個可能性較大。她跟道爾夫人相處只有很短的時間。她可能是職業珠寶盜竊集團的一員。這類案件通常都牽涉到一位由有力保證人推薦的女傭。可惜,我們現在沒法找到這方面的資料。不過,這種解釋我還是不滿意……那串珠鏈──啊,我的想法應該沒錯。但沒有人會如此低能……」

他停頓下來。

「胡利伍德這個人又怎樣?」

「我們得查問他,可能從那兒找到答案。倘若露易絲·蒲爾傑的故事是真的,胡利伍德的確有報復的動機。他可能無意中看到了道爾先生和賈克琳在瞭望廳內的糾葛,於是在他們離去後,迅速走進瞭望廳,拿走沙發底下的槍。不錯,這很有可能。恰恰解釋了牆上留下的『J』字,這很符合一個頭腦簡單、魯莽的人的做法。」

「事實上,他正是我們要找的人?」

「不錯——只是——」白羅捏捏鼻子,扮了一個鬼臉說道,「你知道嗎?我很清楚自己的弱點。他們常常說我喜歡把事情複雜化。剛才你所引導的答案──似乎太簡單了。我感事情的真相併非如此。不過,可能純粹出於我本身的偏見。」

「嗯,我們還是叫那傢伙進來吧!」

雷斯按動了鈴,下達了命令,然後問道:「其他可能性呢?」

「老友,多著哩!例如那美國託管人。」

「潘寧頓?」

「對,正是他。那天就在這兒發生了古怪的一幕。」白羅把事情複述了一遍。「你看──這很值得注意。道爾夫人要看過所有文件才簽字,於是潘寧頓就找籍口把事情延宕。接著,做丈夫的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什麼話?」

「他說,『我從來不去讀任何文件。我只是按人家指示簽字。』你領悟出這話的重要性嗎?潘寧頓立刻察覺到這點,我看得出他的眼神。他看著希蒙·道爾,彷彿突然靈機一動似的。老友,只要想一想,你當上了一個大富翁的女兒的託管人。或許,你會利用那筆錢去干點投機。偵探小說里都有這樣的情節──報紙上也時有所聞啊!老友,的確有這樣的事情,的確會這樣。」

「我不反對的確有這回事。叫雷斯說。

「或者還有時間伺機大肆投機。因為你的受託人還未到法定年齡。然而一她結婚了!控制權瞬息間從你的手中轉回給她!一聲霹靂!但尚有一次機會。她正在度蜜月,或許會疏忽業務。只需把一紙文件夾雜在其他合約中,讓她無意間簽了字……但林娜·道爾並不是大意的人。度蜜月與否,她總表現得像個精明的企業家。無意中她的丈夫說了一句話,給正試圖脫離厄運的那個人帶來了新的靈感。如果林娜·道爾死了,她的財產自然落在她先生手中──這可是個容易應付的人,一個任由潘寧頓這老手擺布的小孩。上校先生,我可以想像到當時潘寧頓腦袋中湧起的念頭;『如果對手是希蒙·道爾,那麼……』不錯,這正是他的想法。」

「我敢說,這很有可能。」雷斯談談地說,「不過,你沒有證據。」

「唉,的確沒有。」

「還有斐格森這個年輕人,」雷斯說,「他說的話夠刻毒了,不像是隨意說說,再者,他可能是被老黎吉薇打敗的對手的兒子。這種設想略微牽強但不是不可能。人有時候確會牢記以往的錯失哩。」

他頓了一會又說:「別忘記還有我那個傢伙哩!」

「對,還有『你的』傢伙!」

「他是個殺手,」雷斯說,「我們都很清楚。可是,我怎麼樣也想不透他會跟林娜·道爾過不去。他倆根本扯不上關係。」

白羅緩緩地說;「除非,道爾夫人無意中發現了他的身份。」

「這有可能,但成數又不大。」傳來了敲門聲。「啊,是我們的重婚未遂者來了!」

胡利伍德是個粗魯高大的漢子。進門後,他不斷懷疑地打量雷斯和白羅兩人。白羅立刻認出他就是那天跟露易絲·蒲爾傑站在一起談話的人。

胡利伍德疑惑地問道:「你們要見我?」

「不錯,」雷斯說,「昨晚船上發生兇殺案,你應該知道了吧?」

胡利伍德點點頭。

「我相信你有理由憎恨那位遇害的太太。」

警覺的意識閃過胡利伍德的雙目。

「是誰說的?」

「你認為道爾太太破壞了你跟一位姑娘的好事。」

「我知道是誰告訴你的,是那個亂打狂語的法國賊婦。

她是個如假包換的撒謊者!」

「但這特別的故事卻是真實的。」

「全是騙人的鬼話!」

「我還沒說清是哪一個故事哩!」

胡利伍德頓時語塞。

「你不是打算跟一位名叫瑪麗的女子結婚嗎?後來,她發現你已經有太太,於是拒絕了婚事,對嗎?」

「這關她屁事?」

「你的意思是這關道爾太太什麼事?不過,你要知道,重婚是犯法的。」

「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跟本地出生的一個女孩結了婚。對方家長沒有迴音。她返回自己的部族,我不見她已經五、六年了。」

「但你仍然是她丈夫。」

胡利伍德無話可說。雷斯繼續道:「道爾太太──那時是黎吉薇小姐──揭發了這件事?」

「正是她!他媽的!又沒有人要她這麼做。我會好好對待瑪麗,為她犧牲一切。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關於我前妻的事,如果不是因為她那好管閑事的女主人。不錯,我的確非常痛恨她。當我見到她在船上,珠光寶氣地四處招搖,卻全未設想到自己曾一手摧毀了一個男人的家庭生活,我的確恨死她。但如果你以為我是個殺人兇手──以為我會開槍殺死她──那全是鬼話!我碰也沒碰過她。我可以向天發誓。」

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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