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人做官的瓶頸 1.文人能做官嗎?

鄭思肖,原名不詳,是南宋末年的一位普普通通的文人。「思肖」從「趙(趙)」,表示懷念趙宋故國的意思。他並未像文天祥、陸秀夫那樣壯烈殉國,而是以著書立傳的方式繼續反元鬥爭,代表作品《心史》,有較高的史學價值。其中記載當時社會的等級為「十色」,分別是「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獵、八民、九儒、十丐」。同時期的謝枋得《疊山集》也有此記載,與鄭思肖的《心史》大致相同,略有出入,第八等為娼。不管怎麼說,文人知識分子在哪個改朝換代的年頭都不招統治階級待見。這裡引出一個問題,什麼是文人?他們有什麼作用?

但凡提到文人便會聯想到知識分子,兩者同屬一個階級,在不同歷史時代下的叫法不同。根據《漢語詞典》對「文人」的解釋為「具有較高文化水平的讀書人」來看,文人屬於知識分子中的高層人士。古代中國的讀書人是社會的重要階層,秦漢以前統治階級為天子、諸侯、大夫、士,讀書人算狗尿苔長在金鑾殿上,大小是個貴族。秦漢以後,士人淪為了平民,士、農、工、商成為社會的組成部分,但士的地位高於其他階層。

文人的概念比較好理解,但凡具有文化水平的,不說學富五車、經天緯地,最起碼會寫個作文或者編個順口溜,若能弄出秀句廣為流傳,則為不朽了。《左傳》載:「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這就是儒家思想里「三不朽」的概念。立德居第一位,中國乃禮儀之邦,向來注重德行修養,若能弄出「孔融讓梨」、「司馬光砸缸」之類道德故事令後世傳唱,則是不朽。立功,需要特定的歷史環境,這個一般不好搞。相對來說立言較為容易,如今網路工具極為發達,立言誰都可以,但能否成為不朽言論,只有交給時間去檢驗了。立德、立功、立言是中國文人的三大目標,不管你是否認同,這三個最高目標一直存在於每個中國文人的心中。立言的前提是要有本著作擺著,文人年齡越大這方面的心情越迫切,奮鬥了一輩子的事業或學問,要給自己一個蓋棺論定。所以,退休的官員因立言的情結作祟,自費出書的現象也就可以理解了。因為有「三不朽」的概念,所以文人身上具有諸多毛病。

民諺「百無一用是書生」,文人在歷史中究竟起到什麼作用?

耶律楚材對漢儒文人曾有過經典的定論。

蒙古以武力征服世界,並不重視文治。鐵木真西征以後,「中使別迭等僉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去之,使草木暢茂以為牧地。』」建議把漢人全殺光,將中國本部當作天然牧場,此建議遭到了耶律楚材的堅決反對。到了元太宗窩闊台時對文人成見挺大,在他們眼中文人之乎者也的,工作能力不如工匠來得實惠,也不會編筐、造兵器,他們有什麼用呢?中原大國竟然有讀書這一門職業存在,對於人人勞動的蒙古人來說甚是稀奇。耶律楚材說:「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臣。儒臣之事業,非積數十年,殆未易成也。」 這番話概括出了文人的核心作用,那就是守江山。元代統治者或許不清楚「創業難守業更難」的道理,總是看文人不順眼。儒臣與工匠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只是工種不同,一個製作器具,一個治理天下。

亂世出英雄,治世出能臣。改旗易幟的大歷史時代,大刀闊斧遠比筆頭子起作用,文臣儒士的作用在亂世顯現不出來。帝國需要發展或者出現社會危機的時候,文臣的作用體現得最為具體,譬如社會改革。

社會改革是社會危機的產物,即社會的發展偏離了正軌,滑向崩潰的邊緣。通常此際,總會有思想覺醒的知識分子跳出來,試圖以改革之方式將積弊已深的社會拉回原點,引向統治階級意識中的理想之路。諸如春秋管仲改革、秦之商鞅變法、楚國吳起變法、漢代文景之治、唐代貞觀之治、宋代熙寧變法、明代張居正改革、清末戊戌變法等等。王朝崩潰前夕,通常由文人知識分子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於既倒,文官士大夫階層拯救失敗後,才會有其他階層或武裝奪權或起義反抗,繼而改朝換代,歷史的發展通常沿著這一規律前進。

由此可見,文人從狹義方面來講是那些唧唧歪歪吟詩作對的知識分子,從廣義上來講他們是智慧階層,能夠左右歷史的進程,同時文化與物質的創造和承傳也是由他們來完成的。社會如果缺少了文人知識分子,那麼我們也就離茹毛飲血刀耕火種不遠了。儒家思想強調「學而優則仕」,提倡「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為文人指明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終身奮鬥目標。問題又來了,文人究竟能不能做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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