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記王朝 第十三章 鬱悶之王蔣介石

時間來到1933年,東北軍已經全部撤到關內。

1月11日,日本軍部發表聲明:熱河也是我們「滿洲國」的領土,你張學良最好撤走熱河駐軍湯玉麟部,要不然我們自己發兵來取。

日本人已不滿足於關外的土地,他們要入關!

如果張學良此時還不奮起還擊,那他就不是一個男人。幸而退無可退的他雄起了,他對全國人民說,他已忍無可忍,要奮鬥求生,死守熱河!

可惜,等他雄起的時候,卻已經失去了威信。日本人拿下東北,張學良連個抵抗的姿態都沒有。政治智慧很低的張學良不明白——即使打不過日本人,抵抗的姿態還是要做的,要不然手下的小嘍啰們也會說老大太窩囊了,長此以往威信就沒了。果然,張學良誓死保衛熱河的豪言猶在耳畔,部將湯玉麟卻已經棄城而逃,張學良淪落為國人口中十足的笑柄。

這時蔣介石發話了:兄弟,你不行啊,還是讓何應欽來接替你處理華北事務吧!張學良只能說好。何應欽上來之後就是兩手準備:一手抗戰,一手談和。用他的話講,這叫以打促和。

於是,中國軍隊在長城的喜峰口、古北口等地與日軍進行了持續兩個月的激烈戰鬥,史稱「長城抗戰」。

在參加長城抗戰的部隊中,裝備最差的當屬馮玉祥曾經的手下——宋哲元的二十九軍。這支中原大戰後由原西北軍改編而來的軍隊,因為武器彈藥缺乏,無奈之下只好人手一口「古之神兵利器」——砍刀,重新練起「破鋒八刀」。在人類戰爭早已進入火器時代的時候,這支手握大刀作戰的部隊顯得是那麼的悲壯和另類。可他們卻憑藉著如此落後的武器裝備,取得了長城抗戰中喜峰口戰鬥的勝利,斃敵八百,一時震驚天下。

日本《朝日新聞》評論道:明治大帝造兵以來,皇軍名譽盡喪於喜峰口外,而遭受六十年來未有之侮辱。

經此一戰,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高參和多面手蕭振瀛,及重要將領佟麟閣、趙登禹、張自忠、馮治安等名揚天下。

不過,長城抗戰中殺敵最多的還是在古北口一帶作戰的中央軍,尤其是黃埔一期生關麟征統率的二十五師。從東徵到北伐,從中原大戰到「剿共」,關麟征一路成長,現在已是黃埔同學中的佼佼者。他用兵以穩、准、狠著稱,長於急襲,其部隊號稱「千里駒」,本人被稱作「關拳頭」。本人厲害也就罷了,偏偏其手下的幹將——黃埔精英杜聿明、鄭洞國、戴安瀾也都能獨當一面。所以他既能在與中共名將林彪、徐向前、陳賡等人的對壘中勝多敗少,也能在東北軍王以哲部潰退的情況下,與日軍第八師團血戰數個晝夜不退。

因為國家整體實力的原因,即便大部分中國軍人表現得十分英勇,整個長城抗戰還是以失敗告終。

但軍人的血沒有白流!

長城抗戰之後,「中日之間必有一戰」逐漸成為國人的共識,這就是「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的由來,而先前大部分國人都認為日本人的野心僅止於東北。

長城抗戰更加凸顯了東北軍的懦弱,海內外輿論鼎沸。全國一片罵聲中,張學良已如芒刺在背。

這時大家又開始呼籲:請汪主席回國主政。汪精衛說:要我回去也行,張學良必須辭職以謝天下。蔣介石只好找到張學良:漢卿啊,你看……蔣介石還沒有說完,張學良就說:大哥你不用為難,我辭職。

隨即,已經骨瘦如柴,精神頹喪至極的張學良通電下野,赴歐洲考察躲避風頭,順道在陌生的環境里完成戒毒大業,爭取東山再起。

之後,汪精衛回國主政,蔣介石主軍,二人再次合作。不過此時的汪精衛已經完成了蛻變,從一個憤青般的主戰派,變成了主和派。

雖然日本人之心路人皆知,但是汪精衛與蔣介石一致認為,國內群雄割據,工業基礎薄弱,根本無法與日本傾力一戰,所以目前的中國還須隱忍,還須儘力把戰爭的時間往後拖,拖得越晚,越有利於中國積攢實力。在這二位眼中,積攢實力的辦法不外乎兩個。一是發展經濟和工業,增強戰爭實力;二是「剿滅」共黨,以求安內而攘外,集中全部資源抗戰。

在長城抗戰失敗後,汪精衛與蔣介石出於上述考慮,和日本人簽訂了《塘沽協定》,規定平津華北為非軍事區,准許日軍在該地區視察,等於默認了偽滿洲國和日本佔領熱河的合法性,也喪失了部分華北主權。

《塘沽協定》簽訂後,汪主席和蔣委員長沒少挨罵。要說那時的民主氣氛還不錯,不只老百姓,陳銘樞、蔡廷鍇等國軍將領也公開罵他們的最高領袖。

但與此同時,馮玉祥的形象卻光輝高大了起來。

長城抗戰失敗後,「千面將軍」馮玉祥站了出來,成立了一支私人武裝力量——察哈爾抗日同盟軍,跟以漢奸(偽軍)為主力的日軍在多倫幹了一仗,結果讓全國人民大跌眼鏡——馮玉祥居然贏了!

可能大家以前對馮玉祥的印象不大好,但看到他堅定的抗日立場,估計大部分人都會改變對他的看法,覺得馮玉祥也有值得佩服的一面。不錯,馮玉祥也許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甚至他的不斷倒戈讓人對其軍人操守都產生了懷疑。可就因為在民族大義面前,作為一個實力所剩無幾的地方軍閥,他敢於站出來抗爭,就可以面無愧色地告訴全世界——我是一個合格的中國人!

但馮玉祥的單幹行為有違南京國民政府的「隱忍」政策,因此這支部隊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支持,沒有堅持多久便散夥了。這支抗日部隊的核心將領里有一個叫吉鴻昌的人,沒錯,就是中原大戰中「詐降」蔣介石的那個吉鴻昌。不過吉鴻昌沒有死於日本人之手,而是被南京政府處死,就因為吉鴻昌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這是汪、蔣二人不能容忍的。

1934年,抗日的馮玉祥步履維艱之際,原本不抗日的張學良已從歐洲歸國。

此次長達九個月的歐洲之行,讓張學良收穫不少。他不僅成功戒掉了毒癮,還往思想革命的熔爐里添了幾把猛火。

張大少這次去歐洲,招待他的人是義大利駐華公使齊亞諾。齊亞諾不僅是他的好哥們兒,還是義大利首相墨索里尼的女婿。因此,張大少受到了義大利的官方禮遇和墨索里尼的接見,很長面子。即便他後來多次去巴黎、倫敦、柏林「採風」,甚至還得到了希特勒的接見,但他都回到了義大利,回義大利靜心感受歐洲濃厚的備戰氛圍給他帶來的亡國危機感,潛心思考如何利用強大德國和義大利的法西斯主義解救中國。似乎連墨索里尼都被張大少的學習態度感動了,在他臨回中國之際,給其頒發了榮譽獎章——義大利十字勳章。

回國後的張學良,面臨的就業形勢十分嚴峻。如果熱河不丟的話,那麼張學良說話還會有些分量。畢竟熱河是華北的門戶,光看這一點,蔣老大還會給他些面子。結果熱河還是在東北軍手中丟了,到了這份上,他手下軍隊怎麼養,就要全看蔣介石的臉色。

話又說回來,剛開始,對於身體狀態好轉和思想被法西斯主義武裝過的張學良,蔣委員長還是抱有殷切期望的,先後給他安排了兩份十分重要的工作——鄂豫皖剿匪總司令、武昌行營主任,但殘酷的結果讓蔣委員長十分失望。

實際上,在歐洲經歷了法西斯的洗禮後,張學良已經在思想認識上,與老大蔣介石取得了高度一致:抗日,但「攘外必須安內」。他在和紅軍開戰之前,如此對參與「剿共」的東北軍做思想動員:在將可能「亡國滅種」的中國,其先決問題是「安內」,能安內,才能產生一個健全政府,有了健全統一政府,才能攘外,才能談到收復失地。而安內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消滅赤匪(畢萬聞《張學良文集》)……

但問題是,東北軍的戰鬥力遠跟不上老大張學良的思想「進步」幅度,在和紅軍的交手中一直被削。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只得重新給張學良安排一份工作——西北「剿匪」總司令部副總司令。蔣介石將張學良調到西北(陝西、甘肅一帶),是出於如下兩個原因。

原因一,制衡楊虎城的十七路軍和西北「馬家軍」。「馬家軍」是指馬步芳等人的回民武裝,他們趁中原大戰馮玉祥慘敗之機,接收了馮玉祥的部分地盤。蔣介石擔心楊虎城和馬家軍坐大,因此要找個人去制衡他們。這種挑撥軍閥內鬥的手段,蔣委員長向來拿手。

原因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剿匪」,讓張學良的東北軍去對付實力看起來稍弱的西北蘇區,那裡有黃埔四期生劉志丹等人率領的西北紅軍。

蔣委員長自然不會把「剿匪」的希望全部放在張學良身上,他早就開始了親力親為。

1932年年中,蔣介石來到武漢,組織「鄂豫皖三省剿匪總部」,親自「圍剿」張國燾領導的鄂豫皖蘇區及紅四方面軍。

在武漢,蔣介石收到了一份不錯的禮物——一條事關「剿共」的錦囊妙計。這條妙計寫在一篇被後世稱作《政治「剿共」萬言書》的文章里,文章的作者是其首席謀士楊永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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