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第一章 十月圍城,誰放的第一槍

前面說過,章太炎因為孫中山「貪污案」鬧分家,最後率領他的浙江派脫離同盟會,重新用起他們原來的名字光復會。而孫中山、汪精衛、胡漢民則率領他們的廣東派去了南洋,並在那裡成立了同盟會總部。

雖然黃興的湖南派站在孫中山這邊,湖南派與廣東派都叫同盟會,但事實上互不隸屬,各干各的,互不知會。直到無比悲壯的廣州黃花崗起義開始前不久,黃興才與孫中山重新走到一起。

同盟會除了分裂為上述幾個大的派別,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由長江中下游各省同盟會會員組成的派別。這個派別是怎麼來的?

當時,孫中山堅持要搞「邊角革命」,即在遠離中央政府、天高皇帝遠的邊角地帶進行暴動、起義,利用此處朝廷統治薄弱的機會建立自己的根據地搞武裝割據,然後慢慢擴展到全國。

一來孫中山的想法比較符合曆代農民起義的模式。

二來孫中山選擇的「邊角地帶」,如兩廣和雲南,或臨海,或與異國接壤,非常便於接受國外的物資支援。

因此之前的大多數行動都是按照孫中山的方略進行的。

但是,從實際效果來看,孫中山的「邊角革命」並不成功。

有鑒於此,一些人提出了不同於孫中山的觀點,他們說:正確的方式是搞中心開花,應該在中國的腹心——長江中下游各省進行起義,一旦成功,可以直接割裂清朝與南方各省的聯繫,迅速推翻清朝。

堅持這種想法的同盟會會員因觀點一致而結成了一個新的派別。當然,這些人大多來自長江中下游各省,尤以湖北、湖南為最。

湖北處於中國中部,其省會武漢交通十分發達,號稱「九省通衢」。因此,武漢不僅僅是朝廷一直重點控制的要地,也是西方列強爭奪的地盤。狂流激蕩之下,各種思潮在此交集。

不僅如此,這裡還有張之洞同志留下的兩樣遺產——武昌的新軍、漢陽兵工廠的槍炮,實在是滋生革命的好土壤。

在同盟會分裂的大背景下,1907年之後,湖北也出現了兩個革命團體。這兩個團體的歷史沿革十分複雜,這裡就不多說了,但是有一點必須要強調,這兩個團體的前身同為「科學補習所」和「日知會」,而且這兩個前身跟同盟會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首先我們要介紹的是「共進會」。

共進會,分裂自同盟會,主要發起人為來自湖北的孫武、劉公、居正,以及來自湖南的焦達峰,他們幾乎都是留日學生出身。他們跳出來單幹的原因很簡單:不爽同盟會的工作方式。他們有三條強大的理由。

一、同盟會不知道用「深化合作、創新發展」來驅動革命事業發展,只知道埋頭四處搞暴動,聯繫會黨的工作已經多年沒有取得新的進展。

二、同盟會目光短淺,不敢解放思想,認定新軍那裡是革命死角,不敢在清軍內部發展革命力量。

三、同盟會喜歡搞地域歧視,只重華南一隅,從沒想過在長江流域開展革命活動。

因此,共進會的行動指南就是八個字——號召會黨,運動新軍。

儘管共進會偶爾打著同盟會的旗號占些便宜,譬如利用同盟會的渠道購買武器,但他們的會旗不是青天白日旗,而是自己研發的紅黑兩色的九角十八星旗,意指十八省共襄盛舉,該旗有一個非常大氣的名字:鐵血十八星。

黃興對共進會另立門戶的行為不是很高興,曾質問共進會的頭頭之一焦達峰先生:「為何脫離組織單幹?」

面對黃興的質問,焦達峰鎮定自若:「同盟會行動遲緩,我們只是急革命所急,並非內心有異。」

黃興接著問:「咱們兩家鬧革命,革命成功後,誰聽誰的?」

這個問題可難不倒焦達峰,只是他的回答有些「山大王」的口氣:「還沒起兵您就提這個,為時過早。等哪天革命成功了,如果那時您功勞大,我們聽您的;要是我們功勞大,您就聽我們的。」

焦達峰兩句話就把黃興給頂了回去。當然了,焦達峰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就是因為同盟會跟共進會已無隸屬關係,而黃興與他焦達峰的關係再也不是領導與下屬的上下級關係,黃興輕易拿他沒辦法。

在武漢,共進會主要的組織者是孫武,大致相當於「共進會公司」的武漢大區經理。孫武,光聽名字很像是孫文的弟弟,事實上他和孫文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此人原名孫葆仁,後改名孫武,在名字上確實故意山寨了「孫文」一把。

孫武還有一個得力的助手,財務經理張振武。

共進會成立之後的幾年間,由劉公牽頭弄錢,孫武和張振武負責執行,居正負責維持同盟會與共進會的關係,共進會在武漢取得了喜人的成績。不僅吸納了不少幫會成員,還在武漢新軍之中發展了一千餘會員,實力相當不錯。

不過,若跟另外一個革命團體「文學社」相比,共進會的硬實力還是遜色不少。

文學社,一個小清新的名字,看上去好像是個文藝青年發起的組織,其實恰恰相反,它非但不文藝還很暴力,完全是以新軍士兵為主體的軍中革命組織。

文學社之所以另立門戶,主要是因為他們喜歡使用武力解決問題,不想受制於同盟會「輕軍事、重政治」的偏好,他們甚至連政治綱領都沒有,因為懶得去弄。

文學社的核心領導是出身貧寒的蔣翊武、劉復基。蔣翊武只是個班長,而劉復基只是一個普通士兵。

與別的組織由上而下發展不同,文學社的同志們更加擅長基層工作。他們紮根於士兵中間,埋頭苦幹,一個人一個人地努力爭取。他們在新軍中長期忍耐,不斷積蓄力量,實乃革命界的真良心!

他們的辛勤努力自然不會白費,至1911年初夏,武昌新軍中的文學社會員,已有約三千人。由此看來,文學社不僅是當時武漢毋庸置疑的最強革命勢力,而且其兵力之盛顯然甩開了同盟會好幾條街。

雖然文學社如此給力,但他們與共進會一樣,有一個共同的先天缺陷:領導人沒有名氣。沒有名氣就沒有號召力,沒有號召力就不利於拉人入伙和募集經費。

像蔣翊武、孫武和劉公等人在當時都沒有太高的威望,幾乎屬於無名之輩。這些人就像不起眼的野草,似乎誰都可以任意踐踏,但這些野草一旦燃起,其勢必可燎原。

文學社和共進會自成立的那天起,就一直積蓄著力量,時刻等待著造反的機會。文學社和共進會都明白,單靠自己的力量,起義獲得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大敵當前,他們選擇聯合。

但聯合之初,雙方都想當老大,誰都不服誰。

蔣翊武覺得文學社人多拳頭硬,兩個組織聯合後應該以文學社為主。

孫武當即反對,他說共進會牌子更響、錢也多——劉公從自己老爸那裡騙了五千兩白銀充作革命經費。

關鍵時刻,老牌革命黨譚人鳳出面斡旋,力勸雙方保持清醒的頭腦,少打自己的小算盤,以大局為重。終於使得雙方高層各退一步,選出了一個相對穩定的領導班子:蔣翊武為軍事總指揮,孫武為軍政部長,劉公為總理。

好了,介紹完革命的一方,再來看看他們的對手。

湖北清軍這邊的最高領導是兩個草包:湖廣總督瑞澄和湖北提督張彪。

第一個草包瑞澄的家族背景很牛,他是皇族子弟。

他爺爺琦善是個人物,曾在第一次鴉片戰爭的談判中擅自將香港割讓給英國人。他自己也是個人物,作為一名優秀的八旗紈絝,鬥蟋蟀、抽大煙、養寵物,樣樣精通,安民、打仗等正經事樣樣稀鬆。

瑞澄最招牌的事情發生在他當公子爺的時候,當時他帶著小弟岑春煊和勞子喬埋伏在京城最著名的韓家潭(「八大胡同」之一)附近,趁來此尋開心的官員們不注意,搶奪他們的頂戴花翎,以此為樂。後來三人再接再厲,越發放蕩不羈,名氣越玩越大,並據此博得一個非常生猛的聯名綽號「京城三惡少」。有意思的是,「京城三惡少」中的老大瑞澄後來比他的小弟岑春煊混得差了好幾個檔次。

第二個草包張彪,他曾經救過張之洞一命,但這不是他上位的必然條件。

張彪先生不僅擅長貪污、帶兵打仗的本事差,而且氣量十分狹隘,在工作中十分不注意團結同事。

張彪曾因為妒忌編練湖北新軍立下汗馬功勞的藍天蔚,便找了一個靠譜的借口:藍天蔚同情革命黨,一腳踢開了這個能力威脅到他屁股下那張椅子的人。

既然張彪的條件如此之差,又怎能坐上湖北省軍區司令員的位置?

原因不複雜,張之洞當年選擇湖北提督一職的標準就是「不求能力,但求放心」,而張彪則是滿分人選。

一來他擁有愚忠這個最閃亮的優點,令張之洞比較放心。

二來他娶了張之洞最心愛的丫鬟,據說這名丫鬟跟張之洞的關係十分曖昧,張之洞因此對他更加放心。由於張彪靠老婆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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