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壓不是從上往下的，而是從四周往身體內部擠壓的，這種感覺如同被一個巨人五指握住的感覺，讓周凱和她身旁的女老幫娘一絲一毫都動彈不得。
「啊！」兩個人驟然被襲，同時發出了驚慌的叫聲。叫聲過後，本能地想掙扎反抗，但是面對那如山的巨力，兩個人如同螞蟻一般的，被人握在了手裡，然後被提在空中四五米高處，懸空在了地面。
「誰？」周凱乍一看到這種景象，似乎猜到了什麼，但是心裡不能確認，而抬頭看去也是一片空氣，那無形的大手始終沒有顯現出來。
「不要出聲……」空中傳出一種低沉的聲音——如同卡車的轟鳴，這種低沉聲只有提醒巨大的生物才能發的出來，因為受制於體型的關係，他們聲線天然更粗重，「從現在開始，你們如果發出了超過60分貝的聲音，就立刻化為肉泥。」
怪物只解釋了一句話，然後周凱和女老闆娘就感覺身體猛然上竄，從四五米的高空，一躍而上幾十米的距離，如同做過山車一般，兩人「唰」的一聲上了這棟居民樓的天台，到達這裡之後，怪物的身體開始隱現，露出了那潔白的身影。
……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劉暢等候在門外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急，最後焦急又被他的理智強壓下去，變成了一種憋屈的心情，讓他不自覺地踏著風雪，在門外走來走去。
地上的腳印被重複的踩踏，積雪已經被他踩成了片冰，最後又化為了雪水。但是劉暢還是沒有停止踩踏，依舊這麼焦急著。最後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米蘭從工廠內部走了出來，看向了劉暢。
「想點別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分散不了，自己的親戚朋友要被人抓住了，這會兒真不是心態平和的問題，我想什麼都會不自覺地想到周凱天天還有三號他們的安危上，怎麼能讓我不著急。」
「可是老大說了，讓你再等等。」米蘭說道。
「我知道要再等等，但是卻由不得我不著急。」劉暢依舊轉來轉去。
「嘗試著深呼吸，用鼻子吸氣，用嘴呼氣。」米蘭說著話，強拉著劉暢坐回了台階上，「你這麼急躁的話，對一會的戰鬥可不利。雖然我不太懂廝殺，但是以前也看過一些拳擊比賽，我知道，戰鬥這種東西，冷靜和熱血是一樣的重要。不是有很多拳擊高手，在上台之前還會聽聽輕音樂或者古典音樂什麼的嗎？尤其是那種喜歡打防守反擊的拳擊手，冷靜更要比熱血重要得多。」
米蘭說著話，從兜裡面掏出了一個手機——這年頭，手機已經不能當電話用了，但是手機的很多其他功能，還是讓一部分人留下了這種前時代的通訊器具。而此時的米蘭掏出這種前時代的遺留產物之後，就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放出了一首歌。
小夜曲。
巧合的小夜曲——是李輕水臨死前聽過的那首。
音調很輕，很慵懶，很安靜，也很悲傷。
同樣，也是這種感覺，很容易讓人平靜下來，劉暢強壓住急躁的心情，清空了腦子，讓這安靜的旋律回蕩在了腦海。
「我以前做心理醫生的時候，對有些得了焦慮症的病人，就會使用這種音樂療法，讓他稍微安靜下來之後，再進行語言治療。」米蘭拿著手機，看著天空，音樂聲伴隨著風雪的沙沙聲中，透著她溫柔的語調，「其實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一直反對使用藥物療法的，這可能和現在主流的治療方法不符……但是我卻更相信人格的力量……」
米蘭看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著，但是她說的話逐漸引起了劉暢的興趣，也稍微平復了劉暢的心情。
「人類的大腦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我以前在醫學書上看過一個理論，我感覺非常有意思，說是人類出了細菌病毒侵襲之外的所有疾病，都是因為大腦和心理引起的。」
「包括癌症？」劉暢問道。
「包括，只要不是因為細菌病毒，那就一定是大腦引起的。」米蘭笑道：「所以說，心情影響大腦，而大腦影響一切，想要改變這一切，你首先要改變自己的心情。」
「活在這個世界，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心理創傷，在前時代大家是為了爭奪利益，現在大家是為了爭奪生存的權利，其實都差不多。」
「我說這些話倒不是唾棄這個世道多麼黑暗，生物本能就是如此，沒什麼黑暗可言，但是我現在想告訴你的是，焦慮會影響你一切正常水平的發揮。」米蘭把手機遞給了劉暢，讓他近距離聽著那舒緩的音樂，「一個焦慮的演講者會搞砸演講，一個焦慮的老師會搞砸課堂，一個焦慮的拳擊手會輸掉比賽，而一個焦慮的廝殺者就會喪命，我不希望你喪命，你是我的朋友，目前，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親近的人之一。這個小隊的人，都是好人，大家都不想讓你死，也都不想失去同伴。」
「是的，我知道。」劉暢點頭，心頭有些感動，「不然按照純利益來計算的話，我現在遇到這種情況，你們最應該做的事情，也是最正確的事情，應該是遠離危險。只要跟我撇清了關係，那禍水就不會上身。」
「一半一半吧。」清音說道：「另一半原因是，大家都相信你能贏。所以，不要讓大家失望。」
「我不會的。」劉暢深吸了一口氣，聽了清音的話，心裡卻是第一次對戰勝流，有了些許信心。
「嗯，那給你看看我以前的照片吧，我清純的時候的照片，比現在要好看不少。」看到劉暢恢複了平靜，米蘭笑了笑，兩個小酒窩出現在了凍得雪白的臉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間一個個朋友過來安慰，過來鼓勵，而隨著他們的話語，劉暢的心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歸於平靜，在最後的一個小時內，送走了所有朋友之後，不再有人打擾他，他坐在安靜的雪中，看著天上的小雪粒逐漸變為鵝毛大雪，伸著手接下了一片雪葉子，心裡回想了自己的一切。
李輕水，小靜，趙越，申明一，米蘭，天天，周凱，李峰，克隆人老大老二老三……
他這一路走來，從最安靜的時代，到最血腥的時代，一切似乎都在崩壞著——人性、人情，每個人也都逐漸信奉著血腥第一、生存第一的原則，但是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一切似乎又沒有改變。
人畢竟還是感情動物，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還是有著這樣那樣的情誼存在——生存至上，情誼也不曾崩塌，這個世界並不像以前看過的那種末世小說那麼黑暗，唯一和前時代不同的是，人們表達感情的方式更加隱晦，給予其他人的感情也更為謹慎——但是一旦給予了，就會濃烈得如同一杯陳釀了千年的酒水，濃烈得能沖昏一切的理智。
「準備好了嗎？」正當劉暢沉思的時候，老大的聲音從身後傳出，兩個克隆人拿著子彈走了出來。
「準備好了。」劉暢笑了笑，接過了老大遞上來的兩發子彈。
「有信心贏嗎？」老大繼續問道。
「我必須贏！」
說完這句話，劉暢上路了。
「不想跟我共享一下奇蹟的時刻嗎？」老大從背後追了上來，腦中發出了侵擾的電波。
劉暢知道對方不可能有惡意，也就沒有一絲抵觸的情緒，任由對方把腦電波侵入了腦海——如同這些天來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只不過這次的侵入不再是催眠，老大共享了劉暢腦中的視圖信息之後，拍了拍他的屁股，又遞給了他一瓶密封好的毒液。「這個也拿著吧，說不定有用，走吧，好好戰鬥，我會給你的這些朋友，現場直播奇蹟時刻的，大家都看著你呢，不要讓大家失望！」
「這次絕對不會！」劉暢看了眼老大老二，還有躲在工廠裡面目送他離去的那些親朋好友，一路向西。
這次真的上路了。
踏過風雪，劉暢把碎肉的彈夾脫出，然後把裡面的子彈一顆顆摳出，把三顆毒彈放在了自己認為最合理的位置——因為他知道，自己和流戰鬥的過程中，根本沒有什麼狗屁換彈夾的時間——上次的戰鬥也充分證明了這點——所以，他要在第一個彈夾中做足文章——碎肉的彈夾經過老大的再次改造之後，現在能填充包括毒彈之內的十二發子彈。這十二發子彈中，勢必有9發是普通子彈，所以，攻擊之間就有了間隔。
劉暢在路上，握著三發子彈，想了許久之後，把三發毒彈分別放在了第一、第六和第十二發的位置——他想的很簡單——第一槍是個機遇，是個潛伏的機遇，第六發是中間，讓他有了充分的時間緩衝，而最後一發，則是個保障——永遠告訴自己自己還有一絲機會。
至於那瓶提煉的精華毒液，劉暢則小心地連那小瓶子一起吞入了腹中——這精華毒液是他的最後殺手鐧，他會根據佔據的不同而選擇合理的使用方式——畢竟相對於毒彈來說，這瓶毒液此時真正的毒，那毒彈三顆加起來也不到十毫升的毒液，而這瓶子剩下來的還有六十幾毫升，如果戰鬥中合理使用——或者投擲到流的傷口上，或者潑灑出去，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