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來是你 第四節

不久之前,馮斯和姜米一起去找姜米的生父楊謹索要與哈德利教授相關的調查資料,楊謹卻離奇被殺。在現場的陽台上,馮斯發現了這個頭部受創的老婦人。她告訴馮斯說,她是楊謹的母親,被人襲擊了,所以並沒有見到兇手的模樣。馮斯還應她的要求替她打電話報案。

幾天後,他們又在川東的溫泉山莊重逢。這一次,季華是被幾個本地黑幫押到山莊的,她的解釋是,這些黑幫承諾告訴她殺害楊謹的真兇,以此換取楊謹留下的資料。正是憑藉這些資料,人們最終找到了玄化道院的精確位置,並且通過馮斯的附腦引發了那一夜的曠世奇觀。

這之後,季華提前告別了兩個年輕人,回到北京,馮斯僅僅是和她通了一兩次電話。他對這個嫻靜慈祥的老人很有好感,隱隱在她身上找到了一點慈愛的老祖母的味道。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季華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告訴他,之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現在她完全拋棄了自己過往的風度,看上去就像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還給出了一個更加令人震驚的真實身份:那個把馮斯的養父馮琦州請到北京的副校長,在學校里主管基建的副校長,真名叫做李濟。

屋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處,好幾分鐘都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那些紅色的怪蟲悉悉索索爬行的聲音。最後還是馮斯打破了沉默。他經過幾分鐘的思考,腦子裡漸漸把過往的事件串成了一條線。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是來殺我們的,還是來利用我的?」馮斯問。

李濟鼓了鼓掌:「第一個問題就抓住了形勢。我要殺你,還能等到現在嗎?」

「那我就暫時放心了,至少可以請你先替我解惑,對嗎,李校長?」馮斯把「李校長」三個字咬得很重,不無諷刺。

「可以,馮同學想要從哪裡問起啊?」李濟拖過房間里的椅子,悠悠閑閑地坐了下來。在那些紅色怪蟲的環繞中,她看來半點也不擔心馮斯可能會逃跑或者反抗。

「當然是從這些蟲子了,」馮斯伸手一指牆上那些蠕蠕爬動的蟲子,「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些變成白骨的死人就是它們製造的吧。」

「它們吞噬血肉是非常快的,」李濟獰笑一聲,「而且非常聽話。我不讓它們吃,它們就不會動;我一旦下了命令,沒有誰能阻擋它們。」

「我懂了,你的附腦並不能產生蠹痕,只能製造這樣的怪蟲,所以算得上是低級的附腦,對吧?」馮斯想起了之前在東北小城遇到過的翟建國。他的附腦把他變成了蜘蛛樣的怪物,甚至可以吐絲結網,卻無法產生蠹痕。

這個問題顯然觸碰到了李濟的痛處,她重重地一跺腳:「都怪那個姓王的臭娘們!那個姓王的臭丫頭片子!要不是她逼我……」

「姓王的丫頭片子?」馮斯忽然反應過來,「是那個叫王璐的胖乎乎的姑娘,對么?」

李濟並沒有回答,但她目光中那種似乎要把什麼東西生生嚼碎的刻骨仇恨已經讓馮斯明白了答案。他苦笑一聲:「原來你並不屬於黑暗家族,而是被王璐指使的。最早的時候,也是她要你把我爸爸騙到北京的吧?我想,那些跑來追殺我們倆的人,多半就是收到了她故意泄露的消息。她果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比起范量宇那樣壞在明處的,恐怕更加危險呢。」

「誰危險,誰不危險,關我什麼事?」李濟一時間有些神情恍惚,「我反正是活不長了……」

「我們來捋一下時間線吧,」馮斯說,「你被王璐脅迫了,被她強行移植了附腦,又或者是被欺騙移植了附腦,具體哪樣已經不重要了。總而言之,你以看風水的名義把我爸騙到北京來,同時王璐故意把消息泄露給另外一個家族,他們對我下了手,儘管沒有得逞,卻成功把我拖下水了。我成為了這個變態世界的一員。」

「是的,所以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李濟緊咬著牙關,「如果不是因為你在我的學校里,王璐根本不會對我下手,這都是為了你!」

「誰是誰非回頭再說吧,從那以後,到我從貴州山區返回北京,有好幾個月的時間,為什麼你一直沒有對我下手?」馮斯又問。

「因為王璐想要觀察你,」李濟說,「那時候你雖然被確認為天選者,但是誰也不知道你到底能幹些什麼,謹慎一點的家族都不會輕舉妄動。」

「但是詹教授的到來,卻讓各大家族都有些忍不住了。詹教授是被蠹痕殺害的,應該不是你乾的,你知道兇手是誰嗎?」馮斯問。

「我不知道,但多半是王璐的人,袁志何也是。」李濟說,「當時我正好……身體不適,所以王璐應該是派了其他人去殺的他們。她故意把場面做得很大,目的就是要警醒其他的小家族不要多管閑事。」

馮斯側頭看了一眼姜米,只見她面色蒼白,目光里流露出恨意。他拍了一下姜米的胳膊,示意她鎮定,然後接著問:「但是後來的楊謹總是你殺的了,對嗎?」

「是的,那是我。」李濟點點頭。「我殺死他,搶到了資料,還沒來得及離開,你們就又出現了。我沒有辦法,只好偽裝一下身份。因為我是學校的副校長,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認識我,所以先問了你一句:『你是誰啊?我們見過嗎?』如果你認出我來,一定會告訴我你是我的學生,但你並沒有那麼說,我就放心了。以我的年齡和外貌,冒充一下楊謹的母親實在太簡單了,這樣也最不容易引起你的疑心。」

「是啊,誰會想到兇手能那樣堂而皇之地直接在殺人現場冒充死者的母親呢?」馮斯苦笑一聲,「而我也想起了那天看到你的時候為什麼微微覺得有些彆扭——楊謹穿的是居家的服裝,你卻穿著出門的正裝。只是你的氣質……確實讓人感到親近,我忽略了這一點。」

李濟凄然一笑:「我的氣質?自從移植了附腦之後,我已經記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了。」

「當時你主動提出等警察來,其實是知道我更怕麻煩,所以可以先把我嚇走然後你再離開。後來我報警之後,你一定是趁著警察到來之前就趕緊逃走了。」馮斯說,「不過後來呢?你去川東也是為了緊盯著我?」

「那是王璐的命令,我別無選擇。」李濟木然地說,「那些所謂挾持我的本地黑幫,其實都是屬於她的家族的外圍成員。她的目的就是不讓你直接得到所有的答案,而是要把你引到玄化道院的消失之地,爭取利用你的附腦去帶來一些特殊的催化。」

看來和梁野所安排的王歡辰屬於同樣的性質,馮斯想,這些大家族果然都會留後手。

「最後她果然成功了,」馮斯悶悶地說,「我一直以為那一連串的兇殺案是為了不讓我得到真相,但其實,只是為了一步步引誘我自己去發掘真相,這樣我才能出現在正確的地點,和玄化道院發生感應,並且最終得到那朵黑色的花。那朵花,才是王璐的終極目的。」

李濟點了點頭:「是的,當時我曾經認為她的安排過於冒險,她卻說,她很相信你的頭腦,儘管不能使用蠹痕,卻比一般的守衛人更加能創造奇蹟。按照計畫,我想辦法把你逼上了摩天輪,再偷偷釋放我的魔蟲,殺死了那些閑雜人等。當時我不是頭上有傷口么?其實那傷口是我自己弄的,一方面是為了讓你相信我受到脅迫,另一方面也是通過我的血液釋放魔蟲。你得到那朵花,然後我伺機把花奪走,交給王璐,就算是交差了。可是誰能想得到,前面的一切都在算計中,你的血也的確能夠從虛空中抓出那個木盒,卻也同樣能令那朵花枯萎。一個意料之外的小小失誤,滿盤皆輸。」

「好在你並沒有放棄希望,木盒裡也有了新的線索,所以我打定主意,假裝回北京,其實車到了機場後我並沒有登機,而是返回到市區,繼續留在川東悄悄監視你,希望能找到補救的辦法。」李濟繼續說,「原本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你們從那個還俗的道士手裡找到了新的指向,我只需要跟著你們,就可以找到那種黑色花朵的源流之處,或許能得到一朵,完成和王璐的契約。可是……我被人偷襲了。」

「偷襲?」馮斯一愣,「誰幹的?」

「我也不知道,」李濟很是惱火,「那個人打暈了我,又把我捆綁關押起來。等我醒來掙脫後,你們倆已經離開了,而且還不肯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們的行蹤。」

「難怪後來你專門打了個電話過來。我以為你真是關心我們呢,結果是為了打探我們的行蹤。我當時純粹是不想讓你擔心,騙你說我們在四處遊玩,結果你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就鋌而走險監聽綁架我的朋友……你還真是個人物啊,李校長。」馮斯搖搖頭。

「我只是想要活命。」李濟喃喃地說,「如果不能替王璐找到黑色的花,她就不會給我『酒』,我會被附腦吞噬的。」

「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我們在川東小城的時候,在你殺了那些人之後,我們分別受到了警方的盤查。我明確地告訴了警察,你名叫季華,是楊謹的母親。他們只需要稍微一查就會發現這是個謊言,為什麼你會安然無恙?」

「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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