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來是你 第三節

阮帆拿著錢滿意地離開了。這位阮猴子的後人又擁有了一筆賭金,然後會在可以預期的未來里把這些賭金全部輸光,繼續他窮困潦倒的可悲人生。

而馮斯和姜米顧不上去為這位賭棍感嘆了。剛才的那個故事,把之前那些斷斷續續的殘片都串聯起來了,許多一直想不通的關節,都已經漸漸明晰起來。

「張獻忠的這個地宮,一定有大文章!」姜米興奮地說,「絕對不會是什麼寶藏!裡面所藏的,一定就是那個魔仆!」

「不只是單一的魔仆,」馮斯說,「還有黑色的花朵。那個所謂的靈穴,就是魔仆和黑色花朵的藏身之所,而張獻忠……要麼是受人指使的,要麼他本人就是個知情者!」

姜米點點頭:「沒錯。這個殺人魔王霸佔了靈穴,營造成地宮,一定是想要在裡面培養些什麼,說不定就是為了養那種奇怪的花。然後玄化道院的道士找到了地宮,雖然付出了慘重代價,但還是搶走了一朵花。僅僅是那麼一朵花,就造成了整個道觀『升天』,太可怕了。」

「那朵花……感覺像是對蠹痕的能量進行放大的放大器,」馮斯說,「但是為什麼會造成道觀消失、卻又一直停留在一個異度空間里,這一點我還猜不透。只有找到那個地宮才能有答案了。」

他又說:「而且還有一點全新的狀況。剛才阮帆不是講了么,阮猴子被魔仆拖進山洞之後,感覺只過了很短的時間,出去後才發現已經過了五天了。這是我第一次聽說魔仆有干擾時間的力量。我不太明白這具體說明什麼,但是和玄化道院里的一切跨越幾百年仍然沒有變化的狀況,一定是可以聯繫起來的。」

「那接下來,我們去找張獻忠的地宮?」姜米躍躍欲試。

「我們?」馮斯愣了愣,「我本來想,你可以留在成都,我自己去就行了。這一路一定會有很多危險,我擔心你……」

姜米繞著馮斯走了一圈,忽然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大聲說:「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擔心太多會變老的!」

「好吧好吧你贏了,一起去吧!」馮斯揉著耳朵,「其實你完全可以當領導遙控指揮的。」

「領導更要身先士卒!」姜米揮著拳頭。

「我倒是想起想起小時候我爸說的話,」馮斯說,「那會兒他總是說:『我們家,大小事務都由我全權負責……』」

「哇,你爹那麼厲害?」

「還有後半句呢:『……領導下了命令,我就全權負責去辦!』」

兩人開車回到成都市區,採購了一些登山裝備和野外生存必需品,然後連夜開往青城山。青城山景區分為前山、後山、外山,青城外山就是過去的青峰山,山下是一個叫大觀鎮的古鎮,古稱大觀鄉,正是阮猴子阮嵩的家鄉。

儘管不如前山後山那麼有名,畢竟都屬於青城山的資源圈,旅遊業依然有聲有色。兩人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住處。此後兩天,兩人在山裡走了一圈,發現頗不容樂觀——因為整個青城山系被開發得太完善了。這座山本來就不大,各路旅遊資源都得到了充分的利用,再加上歷史上屢屢掀起的尋寶熱,他們很難相信這裡還有哪個角落是沒有被人踩過的。

「我還以為這裡會和大興安嶺一樣大到沒邊、搞不好走到哪兒就會冒出個野人呢,」姜米十分憂鬱,「現在看起來,就算是野合的男女想要找個不被人撞見的清凈地兒都很難。」

「不要思想那麼低俗骯髒嘛小姜同志!」馮斯說著,自己也開始愁眉不展,「這裡的風景雖然漂亮,但確實……人氣太旺了。我沒法想像有什麼大規模的地宮會藏在這裡而不被發現。這樣的一座山,實在不像是可以和『尋寶』『秘密』一類的辭彙沾邊的地方。」

「會不會是被那個阮帆給騙了?」姜米忽然想起來。

「應該不會,如果他要設計騙我們,成本太高了,而且沒有必要。」馮斯說,「他的故事裡所包含的那些信息,全部指向魔仆,外人是不可能編得那麼像的。而假如他是守衛人或者黑暗家族裡的人所假扮的——收買無數的路人甲配合他、精心編造這一套謊言來騙我們,圖什麼?直接把我們抓起來或者幹掉不是更方便?」

「說得也是。」姜米點點頭。

「我倒是有另外一個猜測,」馮斯說,「所謂的規模龐大的地宮,可能既存在,也不存在。」

「你把我都說糊塗了,怎麼個既存在又不存在……啊!」姜米猛然反應過來,「你是指……就像玄化道院那樣!」

「是的,最初我曾經懷疑,這個地宮壓根不存在,也許是張獻忠用了三百條人命來做的幌子。」馮斯說,「但後來我琢磨了一下,在阮嵩的敘述里,他確實親自參與了地宮的建設,而且結構還十分複雜,那應該不會是假的。所以,也許只有唯一的一個可能,地宮存在,卻像玄化道院那樣,離奇地遁入了另外一個空間。」

「那可怎麼辦?你那天流了那麼多血,最後也不過能從玄化道院的幻影里抓出一個木盒子。這個地宮如果真的也那樣消失了,那豈不是根本沒有辦法進去探尋了?」姜米很是發愁。

「其實呢,就像你說的,大不了當成一次旅遊吧。」馮斯拍拍她的肩膀,在心裡悄悄嘆了口氣。

寧章聞又幫馮斯搜索了大量和張獻忠寶藏有關的信息,可惜全都是些荒誕的民間傳說,一看就是極盡誇張之能事的無稽之談,並不能帶來任何的幫助。不過有一條舊日新聞倒是引起了他的關注。

那是寧章聞從某個專門收藏解放前舊報紙影印版的偏門網站上找到的。當時包括《川報》《四川日報》《四川民報》《華西晚報》等在內的諸多報紙媒體,都報道過一則新聞:1943年4月,一位居住在成都的愛國商人在自己所住的公寓內離奇失蹤,現場只留下一個全身凍傷的日本女間諜的屍體。而當時的成都,正處在溫暖的春季。

一看到這種離奇的死法,馮斯立即想到了死在巨大冰塊里的詹瑩。而在報道的剩餘內容中,所提到的信息更加驚人:這位名叫陳廣澤的商人,經營著一家名叫「錦江淘銀公司」的企業,這家公司的全部業務內容,就是尋找傳說中張獻忠當年埋藏的寶藏!而且,就在他失蹤的當天以及前一天,錦江淘銀公司的打撈船真的從錦江里撈出了一頭石牛和一面石鼓,這兩樣東西,正是傳說中張獻忠為了日後尋寶做下的標誌。

當然了,如今馮斯已經確信,所謂的張獻忠寶藏是不存在的。他有了一個推斷,這位陳廣澤,或許本身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才開辦淘銀公司的。他試圖通過事先準備好的石牛石鼓以及其他一些從河裡撈出來的「財寶」,把人們的視線從青城山轉移開,轉移到完全沒有威脅的錦江。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在青城山大肆尋找,是有可能把那個秘密地宮找出來的,否則知曉地宮秘密的人們不會如此大費波折地去掩飾。問題就在於,到底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找到它呢?

眼看距離秘密的揭開只差最後一步了,卻偏偏就卡在這一步,兩人實在是焦躁不堪,卻也沒有辦法解決。無法可想的時候,只能強迫自己放鬆。馮斯忠實地履行著姜米對他的勸告,「心思不要太重」,乾脆陪著姜米去把青城前山後山都玩了一遍,心情倒也慢慢好了一些。

「就當是陪我來玩啦!青城天下幽!」姜米對馮斯說。

唯一的一個好消息是,北京的朋友們沒出什麼狀況,對馮斯而言,朋友們不出狀況就足夠讓他燒高香了。寧章聞一面幫馮斯照管網遊和查找資料,一面在抽空學習安卓編程,看來是真的想要開發遊戲;關雪櫻在家裡按照馮斯給她找的教材自學文化知識,學習之餘繼續研究廚藝,監視她的人也一直再也沒有現身;文瀟嵐依然是學霸兼社會活動家,在學校里若干個社團里忙忙碌碌,這幾天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明顯可以聽出她心情有些不好。

這一天晚上,兩人在一家農家飯館吃了著名的一兔三吃:辣炒兔肉、萵筍燒兔肉和紅油兔丁,吃得大快朵頤。馮斯吃得太飽,飯後有些懶得動,姜米於是獨自一人去小鎮里散步,他則回到賓館房間里,看到寧章聞例行的每日網路留言。寧章聞告訴他,已經好幾天沒見文瀟嵐了,上一次見面時,聽說她在忙什麼「學生創業大賽」的組織工作,似乎是一團亂麻狀況無數,她簡直恨不能克隆一百個自己去辦事。

關掉聊天窗口,馮斯想了想,撥通了文瀟嵐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的背景音很是嘈雜,好像有女人在聲嘶力竭地唱著惡俗的網路歌曲,還有人用汪吐死瑞的本地腔英語起勁地喊著節拍。這他媽是哪家迪廳如此沒節操?馮斯暗想。

「事情太多了,忙不過來,」文瀟嵐疲憊地說,「不過我還撐得住。」

「也不能為了革命不顧惜身體嘛!」馮斯前一句還諄諄教導,後一句又露出了他無恥的本色,「話說就那些學校社團的唧唧歪歪的破事兒,向學校請願滅蟑螂啦,忽悠男生幫女生打開水啦,抗議食堂沙子里摻的米飯太少啦……也虧你幹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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