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1-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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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位於小街橋邊上的「大江南」飯館,小舞台上,一群俄羅斯青年半裸美女在跳著半色情的傻舞為食客們助興,朋友剛剛吃完飯,有一半人喝得半醉,大家正扶老攜幼地商量著再去哪裡,七嘴八舌地說了半天也沒有結果,集體無意識又一次到來了,誰也沒主意,去哪裡?去愚公移山吧,那裡的人我們認識一大半,還有九折卡,或者去幸福花園也行,我們在那裡還存著一瓶酒,我們可以打撞球,鋤大地,如果這兩個地兒去得煩了,我們還可以再去一個可以胡鬧的小飯館,總之,不能散去,絕不能散去,一散去,我們就會面對自己的一堆麻煩。

可是,我們去哪兒呢?

去哪兒都成!

少廢話!來來來!一定要聚,不能散,不能走,誰也別走,怎麼能走呢?瞧,大家喝得那麼醉,那麼醉,姑娘們都暈了,我們也暈了,可是,這不是很好嗎?很溫暖,摟摟抱抱,談愛情,談那些順嘴而來的愛情,談文學,談有關文學的一切,說別人的壞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有多麼痛快!一天連著一天,睡醒就打電話,聚會,永遠是聚會,從白天一直到深夜,最深的深夜,我們聚得快病了才散去,像遊魂一樣散去,鑽進計程車,游向更深的深夜。

182

「去芥茉坊!」建成轉過身來對我說,「走走走。」

我原地轉身,跟著大家從走廊里魚貫而出,一直奔向位於三里屯南街的芥茉坊,那是一個酒吧,吧主叫冰冰,腦袋長得像一粒大芥茉籽兒,兩隻眼睛像兩隻小芥茉籽兒,為人熱情好客,經常忘記老闆身份,參與酗酒,喝著喝著就會自己跑到櫃檯後面,拿出一瓶烈酒說:「喝呀,喝呀,這瓶是我請的!」

芥茉坊里人不多,但我們一到,半間屋子就滿了,四處轉一轉,找到座位,大家把外套脫掉,在靠窗子的一圈沙發邊,歪七扭八地坐下,要了兩瓶紅酒,每人一個空杯子,第一杯酒喝下去,大家才安穩下來。

有人反應音樂太吵,我去櫃檯邊上叫服務員換了一盤CD,不料是一盤HI-POP,更吵,我坐在櫃檯,從服務員遞過來的CD夾子中挑音樂,卻被一個賣盜版DVD的小販叫住,於是從他那裡挑了十幾張,此刻只見大慶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拎著五十串羊肉串,他四處分發,頃刻間便被大家吃得精光。

我走到街邊,站在那裡看行人,從兜里掏出電話打給王芸,王芸已睡下了,說明天還要錄節目,晚上就不過來了,我又喝了兩口酒,感到有點失落,又覺得有點餓,於是走到羊肉串攤兒邊上,又要了五十串羊肉串,在等的時候,想抽煙,就走到馬路對面的煙攤上買,我抽著煙往回走,卻見一個姑娘熟悉的背影,正是姚晶晶,她也站攤兒邊等羊肉串,小販用扇子一扇煙,她就往後躲,差點踩住我的腳。

「姚晶晶,晶晶,晶晶。」我叫她。

她一回頭:「是你啊。」

一邊說著,一邊從我手上拿過煙來抽了兩口,還給我:「等了半天都輪不到我,也不知是誰那麼缺德,一氣兒要了五十串,還沒烤完呢。」

「是我要的!要不你先吃我的?」我說,忽然覺得後背被拍了一下,一回頭,是大慶:「馬路邊上嗅蜜,可以呀!」

又對姚晶晶說:「別理他,吃完他的羊肉串馬上就走。」

姚晶晶說:「我們早認識。」

我一指大慶:「這是大慶,」反手一指姚晶晶,「這是姚晶晶。」

大慶說:「哥們兒出來買包煙。」

「我這兒有。」我從兜里掏出煙遞給大慶。

183

我左手拿著羊肉串,右手拉著姚晶晶回到芥茉坊的時候,只見大慶正眉飛色舞地對大家說:「周文這孫子一邊吃羊肉串一邊嗅蜜,哥們兒剛看見的,你們看,這不是把人給帶回來了。」

我向大家介紹:「這是姚晶晶。」

「幹嘛的?」建成問。

「混寫字樓的。」姚晶晶說。

「比我們搞藝術的強。」建成說,「來,干一杯。」

「我那邊還有朋友。」姚晶晶伸手指馬路對面的一個酒吧。

「那也得喝完再走啊。」建成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勸帶哄地讓姚晶晶喝了一杯紅酒,接著又是兩杯烈酒,我跟大慶說了幾句話,一回頭,姚晶晶已經被灌得四腳朝天地倒在沙發上了,我和大慶對視一眼,笑了起來,建成就是有這種本事,三下五除二便能讓一個看起來好端端的人頃刻間原形畢露。

一會兒,姚晶晶那邊的人過來找她,眼見著她在這邊鬧得高興,就把她的東西拿來,然後就走了,我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只見姚晶晶自己正伏在桌上往杯子里倒酒呢,我一看,這下她可喝踏實了!

184

天色發亮的時候,我們才散場,我送姚晶晶回家,她已經醉得不醒人事了,她胡亂指路,一直指到八寶山,然後才告訴我,她家以前住在這兒,現在早搬了。

「搬哪兒去了?」我問。

姚晶晶出溜一下,鑽到椅子下面:「不知道。」

我只好把車往回開,她又說她住北海,我開到北海,她這才沖我神秘地笑著,說:「我姥姥家住這兒。」

就這麼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她自己爬到后座上睡著了。我想了半天,不知怎麼辦才好,我停了車,問她在哪兒上班,她說:「兆龍飯店。」

於是,我把車開到位於長虹橋邊上的兆龍飯店,再問她什麼,她又支支吾吾,我乾脆在兆龍飯店十四層開了間房,把她扶了上去,她在電梯里就說想吐,一進客房門,便開始吐了起來,吐了我一身,情形十分狼狽,剛才客房部的人大概看我們像一對野鴛鴦,也不問我們,就默默地開了一個雙人間,房子很小,中間一張雙人床,床邊是明晃晃的穿衣鏡,完全能把床上的一切盡收眼底。於是我把她放到床上,去洗手間洗澡,一會兒,她衝進來,趴在馬桶上就吐,然後自己翻回床上,我洗完澡,忽然覺得頭重腳輕,就倒在床上睡了。

迷迷糊糊之間,我聽到姚晶晶一趟趟地去洗手間吐,她是那種吐法,每一趟就吐一口,然後就跑回來接著睡,一會兒,我聽到她又起來,似乎在房間里找什麼,等我仔細看時,不覺叫苦,只見她打開了小冰箱,正一個人喝冰箱里小瓶裝的烈酒。

再過幾個小時,姚晶晶的電話響,她開始接電話,在電話里胡說八道,一會兒說她在同學家,一會兒又說她在上班,一會兒還很嚴肅地用英語說:「我在開會,請別打擾。」

不幸就出在電話上,迷迷糊糊之間,我聽到姚晶晶在說我的名字,我睜開眼,只見她拿著我的電話在打,一邊打一邊哈哈大笑,像是遇到了什麼熟人,起初,我還沒反應過來,等我明白過來,已經晚了,我聽到她在有滋有味地和袁曉晨攀談,這下累了!

185

我向姚晶晶要電話,她還不給,跟我鬧了半天,才把電話給我,我「喂」了一聲,電話里傳來袁曉晨低沉而憤怒的聲音:「你在哪兒?」

「在一飯店。」

「什麼飯店?」

「兆龍。」

「你幹嘛呢?」

「我睡覺呢。」

「跟姚晶晶睡呢吧?」

「沒有,她喝醉了,吐了我一身。」

「你呢?」

「我?」

電話響了兩聲,沒電了,我頓時就頹了,片刻,姚晶晶的電話響起,姚晶晶接了,聽了兩句,開始對罵:「你丫才王八蛋呢,我什麼東西?我什麼東西你哪兒猜得著呀?哈哈哈哈——」

我趕緊搶過姚晶晶的電話,「喂」了一聲,裡面先是特別安靜,接著傳出一陣沙啞的哭聲,然後是袁曉晨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呀你?」

這一下,我萬念俱灰,只好說:「這事兒現在說不清楚,以後再說吧。」然後掛了電話。

姚晶晶也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披頭散髮地問我:「袁曉晨有病吧,罵得著我嗎?她罵我幹嘛?」

我點著一支煙,坐在床上,一愁莫展,姚晶晶的酒勁兒也醒了一半,她去洗手間洗了個澡,圍著一塊小浴巾回來,坐在床上唉聲嘆氣:「我喝多了,一年多沒喝過這麼多了,太丟人了。」

一會兒,她向我要了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咳了起來,半天才止住,問我:「怎麼辦?」

我哪兒知道怎麼辦呀。

186

事情亂到這個地步,看來憑人力是無法解決了,我索性伸手摟住姚晶晶,跟她說話。

「哎,你上班嗎?」

「上著呢,不過今天是星期六,休息。」

「你現在怎麼樣?」

「我?還行,昨天晚上飯也沒吃,就去參加一個同事的生日,蛋糕還沒切呢,怎麼就跑飯店開了間房呀?」

「你說你在兆龍上班的,我就把你拉這兒來了,結果你吐了我一身,你看,衣服還在那兒。」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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