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合時宜的政治思想:法家激起叛亂 鏖兵天下

周亞夫得巧計連佔先機,吳楚軍頻自誤走向滅亡。劉濞自以為是,他對於戰敗的恐懼最終使他變得畏首畏尾,而吳楚軍在和梁軍的對峙中,兵力的大量消耗也最終削弱了吳楚軍的實力。就當吳軍即將潰敗之時,一個名叫周丘的無名小卒如一匹黑馬殺出,在齊地領軍鏖戰,但這最終沒能挽救吳軍覆亡的命運。

「君從前線回來,劉濞他們聽說晁錯死了,有沒有打算退兵啊?」劉啟一臉疑惑地看著剛從前線回來的鄧公——一位以謁者僕射(郎中令的下屬,秩比千石,統領眾謁者)的身份出任校尉的將軍。

「陛下,吳王劉濞打算謀反可是有幾十年了,您削了他的領土,他當然無比生氣,誅殺晁錯不過是他掛在嘴邊的借口罷了。您現在殺了晁錯,恐怕再沒有忠臣能夠給您提建議了。」鄧公道。

劉啟問道:「為什麼?」

鄧公答:「陛下,晁錯原來之所以要削藩,就是因為他看到了諸侯王的勢力太過強大,已經對中央政權產生了威脅。他削藩是為了維護劉家的社稷江山。如今您殺了他,對內堵上了忠臣幹才的嘴,對外卻是替那些造反的諸侯王們報了仇,陛下這事做得太不明智了。」

劉啟聽完沉默了好久,最後悔恨地說道:「你說得對,我也很後悔。」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呢?劉啟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他早已失信於天下。從他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人失信於人,往往是因為他背叛了信任他的人。

晁錯被殺時,袁盎和宗正劉通已經到了吳楚軍營中,劉通要在劉濞面前宣讀劉啟的詔書,然而劉濞眼高於頂,說:「我都是東帝了,還用接他劉啟的什麼狗屁詔書?」囂張的劉濞根本不搭理劉通這茬。

此刻吳楚軍正在和拚死抵抗的梁國部隊乾耗著呢。劉濞原先並不討厭袁盎,一看故人前來,便要袁盎做自己的將軍。袁盎當然不幹,他心裡明白,有周亞夫在,吳楚軍就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他不可能去送死。劉濞一生氣,就把袁盎關了起來,還特意派了一個都尉帶領著五百名將士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袁盎本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卻沒想突然碰到了一個熟人,事情陡然間出現了轉機。

袁盎在吳國當國相的時候,有一個小吏和他手下的女婢私通,袁盎因為要在吳國奉行做事低調的原則,所以並沒有聲張。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人告訴那個小吏說:「袁相國已經知道你和他手下的婢女私通的事情了。」小吏一聽大驚,趕忙出逃。袁盎知道此事後親自駕車把小吏追了回來,不僅將自己的婢女賜給了他,還依舊讓他做小吏。

袁盎這次被困之時,那位小吏正在看守袁盎的都尉手下擔任司馬。那一天天寒地凍,司馬看著自己的恩人受苦受難,於心不忍。他為了報恩,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賣掉換成了二石好酒請那些看守袁盎的士卒暢飲,待到士卒們都喝得酩酊大醉,司馬拉起袁盎,對他說道:「您要跑就趕快跑吧,吳王明天一早就要殺您了。」

袁盎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司馬,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司馬說:「您忘了,我是原來和您的婢女私通的那個小吏啊!」

袁盎大驚,頓時感激不已,他說:「不行,你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連累你們一家人。」

司馬說:「您放心逃吧,我也早就不想在吳王手底下幹事了,我會把我家人安置好的,您不用擔心。」

袁盎一聽這話,趕忙起身,畢竟撿命要緊。司馬拿刀砍破營帳,袁盎就從那些醉得橫七豎八的兵士中穿過,一溜煙跑了出來,把節杖上的毛飾解下來揣到身上,一口氣拄著竹竿跑了七八里,直到天亮時看見了梁國的巡邏騎兵,這才放下心來,問梁軍要了匹馬,策馬回長安去了。

鏡頭再對準長安,劉啟祭出的「大殺器」周亞夫已經坐著「六乘傳」行進在從長安奔赴滎陽前線的路上了。關於六乘傳,有人釋為六匹馬拉的車,有人釋為要在途中換六次馬的馬車,總之是種高速交通工具。周亞夫本來是要走大路途徑崤山、澠池的,這時突然跳出來一個叫趙涉的人,他告誡周亞夫說:「吳楚軍肯定早就知道朝廷要派您到前線統軍,他們也怕您啊,估摸著早在崤山、澠池跟前設了埋伏呢,您可不能自投羅網啊。行兵貴在神秘,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備。我以為將軍您應該從藍田出武關到洛陽,這樣走儘管會晚到一兩天,但您到洛陽的時候吳楚軍絕對還不知道呢。到時候您給士兵們把武器一發,出其不意攻打吳楚軍,那才是猶如神兵天降,嚇也把他們嚇敗了。」

周亞夫最終聽從了趙涉的意見,待到達洛陽之時派人到崤山、澠池附近一搜,吳楚軍的伏兵還在那裡呢,剛好被周亞夫逮個正著。

周亞夫在洛陽遇到了大遊俠劇孟,他一看劇孟這等人才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心裡一下子踏實了。

遊俠是遊走於政府和民間邊緣的角色,這些人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劫富濟貧,儘管有時他們並非十分講理,但屬於政府之外維護社會正義的群體。遊俠們往往身懷絕技,有的武藝好,有的才智超群,漢初丞相王陵就是遊俠出身,劉邦早年也特別崇拜遊俠。劇孟的影響力是很大的,他母親死的時候從全國各地來了千輛車子跟著他出喪。劉濞要起兵,像劇孟這種人才都是應該招到麾下的,好歹也得控制住別被朝廷搶走了。可如今劇孟還好好地在洛陽周邊遊盪,可見劉濞並沒能招攬到什麼人才,因而周亞夫一下放心了,有把握和劉濞開打了。

周亞夫在淮陽郡又遇到了鄧公,鄧公原本就是周勃家的門客,因而周亞夫和他也很熟,周亞夫問計於鄧公,鄧公說:「吳軍兵鋒正盛,不能跟他們硬碰硬。楚軍看起來實力並不是那麼雄厚,雖然當下他們作戰也很勇猛,但估計這種勢頭保持不了太久。我現在站在您的立場來考慮,認為最好的作戰安排是引兵向東堅守昌邑縣(今山東昌邑市),讓吳軍把勁兒都耗在和梁軍打仗上。吳軍要全力進攻梁軍,肯定顧不上和將軍您的軍隊作戰,您在昌邑深溝高壘,在暗中派兵控制淮水和泗水的交匯口(在今江蘇洪澤西邊),從而切斷吳軍和後方大本營的聯繫,截斷它的糧草供給。吳軍在梁軍身上耗勁兒太多,又沒有糧草補充,肯定軍心大亂,到時我軍再全力去打它,平叛易如反掌。」

周亞夫聽完,知道這是一條良策,於是對鄧公的計畫原封不動,照著把自己的兵力部署了一遍。

吳軍這邊也有安排,大將田祿伯就向吳王建議道:「集中兵力往西打是很難成功的,我請求帶著五萬人沿長江、淮河西上,先去收拾了淮南國和長沙國,然後從武關進關中和您會師,這才是出人意料的打法。」

田祿伯雖有妙計,但奈何權力在劉濞一家眼中是第一位的,是他們的護身符,因而劉濞的太子就站出來反對說:「父王您起兵,說白了這就是造反,咱們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分兵讓別人掌權,不然您造反,人家也會造反,那就麻煩了。」劉濞一聽這話,恍然大悟,充分肯定了兒子的意見,最終白白錯失戰勝的機會。

另有一名吳國小將桓將軍向劉濞建議道:「咱們吳軍以步兵為主,人家漢朝那邊都是車兵騎兵,咱們的兵種適合在地形險峻的地方走,一馬平川的地方咱們是絕對打不過中央軍隊的。所以我建議大王,打不下來的城鎮就放下不打了,趕緊先去搶佔洛陽武庫和敖倉,兵器糧食在手,您再憑藉著太行山和黃河的險要地形據守,到時候即使入不了關,天下大勢也就基本上是順著您了。您要是老因為打城池而拖著不行軍,等到朝廷的戰車兵團和騎兵團大規模地集結而來,那我們就要完蛋了。」

結果劉濞聽完這話就扭頭跑去諮詢吳國一幫老將們的意見,大約劉濞經營吳國這麼多年確實沒找到什麼人才,頑固愚昧的老傢伙們意見特別統一:堅決反對。

老人家喜歡倚老賣老,他們跟劉濞說:「年輕人啊就是躁動,這不過是他們急躁冒進罷了。這幫小夥子們哪裡做得了長遠考慮啊,姜還是老的辣,大王您還是要聽我們的安排,這樣准沒錯。」

劉濞最終白白放棄了桓將軍的計策。

前文說過,劉濞最害怕分兵分權,那樣只要有人叛變,他劉濞就會完蛋。為了避免分兵,他將所有的軍隊集中在一起由他直接統領;為了避免分權,他早早地就把手下的賓客封成了什麼司馬、將軍、校尉,自己還沒有打下什麼地盤呢,就已經忙著給手底下人封官加爵了。這招看起來能夠收攏人心,可要在精明人眼中看來,這分明是劉濞自己不自信的表現,吳王自己都沒把握,他們再怎麼摻和都是白搭,劉濞此舉讓軍心動蕩。

吳軍的救星是一個叫周丘的東海郡下邳縣人。他是原來劉濞手下招收的那些漢朝罪犯中的一個,周丘酗酒瘋癲,劉濞一直看不上這人,因而這次封官的時候也就沒有考慮到他。然而周丘心裡卻很不服,一心要向劉濞證明自己是有本事的。他主動找到劉濞,說他不想當將軍不想帶兵,但只要給他一個漢朝使者的符節他就能幫劉濞辦成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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