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第六章

「也許現在不見客吧?」列文走進保爾伯爵夫人的大門問。

「見的,請進來。」門房說著,隨即毫不猶豫地幫他脫下外套。

「真倒霉!」列文嘆著氣,脫下一隻手套,整了整帽子,暗自想。「唉,我來做什麼?嗨,我同他們有什麼好談的?」

列文穿過前客廳,在客廳門口遇見保爾伯爵夫人。她正板著臉,心事重重地對女僕吩咐著什麼。她一看見列文,微微一笑,請他到隔壁小客廳里坐——那裡有說話聲傳來。在小客廳里,伯爵夫人的兩個女兒和列文認識的一位莫斯科上校坐在安樂椅上。列文走過去,同他們打了招呼,在長沙發旁坐下來,把帽子擱在膝蓋上。

「夫人身體好嗎?您去聽音樂了沒有?我們沒能去。媽媽參加喪事去了。」

「是的,我聽說了……真沒想到這麼快!」列文說。

伯爵夫人走過來,坐到沙發上,也問了問他妻子的健康,打聽了一下音樂會的情況。

列文回答了她,又一次問起阿普拉克辛娜的暴卒。

「她的身體一向很弱。」

「您昨晚去聽歌劇了嗎?」

「去了。」

「露卡唱得太漂亮了。」

「是的,漂亮極了!」列文重複大家對這位歌星才華的讚詞,根本不考慮人家對他會有什麼想法。保爾伯爵夫人裝出在聽的樣子。等到列文說夠了,不再做聲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上校才開口。上校也說了些有關歌劇和歌劇院燈光之類的事。最後,他談到即將在玖林家舉行的狂歡節舞會,笑呵呵地站起身來走了。列文也站了起來,但他從伯爵夫人臉色上看出,還沒有到走的時候,還得再待兩分鐘。他又坐下了。

但他一直覺得十分無聊,再也想不出話題,只好不做聲。

「您不去參加大會嗎?據說很有意思呢。」伯爵夫人開口了。

「不,我答應去接我的姨姐。」列文說。

接著出現了冷場。母女倆又交換了一下眼色。

「哦,看來現在是時候了。」列文想了想站起來。太太們同他握手,再三要他向夫人致意。

門房一邊幫他穿外套,一邊問:「請問老爺哪裡下榻?」接著就把他的住址登記到一個裝幀精美的大本子里。

「當然,我倒沒什麼,但是多麼可恥,多麼無聊哇!」列文心裡想,拿大家都這樣乾的想法聊以自慰。接著他就到大會場上去,好在那裡找到姨姐,把她接回家。

參加委員會公開大會的人很多,上流社會的人幾乎都到了。列文正好趕上被公認為非常精彩的時事述評。等到述評結束,人們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列文遇見史維亞日斯基。史維亞日斯基請他今晚一定去參加農業會議,那裡將宣讀一份精彩報告,他還遇見剛從賽馬場回來的奧勃朗斯基和其他許多熟人。列文又同人談到大會、新的樂曲和公審等事,聽到各種意見。大概由於他精神上過分疲勞,在談到公審時說錯了話,事後想起一直很懊悔。大家還談到一個外國人在俄國受處分的事,都認為把他驅逐出境是不妥當的,列文就把昨天從朋友那裡聽來的話說了一遍。

「我覺得把他驅逐出境,就像處分梭魚,把它放到河裡去一樣。」列文說。事後他才想到,他把朋友的話當作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其實是引用了克雷洛夫的寓言,那位朋友又是從報上一篇小品文里看來的。

列文陪著姨姐回到家裡,看見吉娣身體健康,心情愉快,他就到俱樂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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