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40

21

在一個小飯館喝茶的時候,劉琴不看我,歪著頭,像是在想著什麼。

我要了一碗湯麵,劉琴說她也想吃,於是又要了一碗。飯館牆邊兒有個洗臉池,劉琴去洗了臉,回來用餐巾紙擦凈。

"你臉上有個小白點兒。""是嗎?在哪兒?""左邊。"她用手摸左邊的臉,手指恰恰從紙屑邊上划過,沒擦掉。

"還在嗎?""還在。"她又擦,終於擦掉了,邊擦邊自言自語:"我剛才一定很丟人。"湯麵上來了,我們分頭吃,彼此默默無言。

吃完面,劉琴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臉色也好看起來,眼珠比起剛才來,轉動得更加靈活,精神也好多了。

"你叫什麼?""周文。""周文――聽說過――你認識老牛嗎?""就是他介紹我們認識――不過你都忘了。""我喝醉了。"我點上一支煙。

"老牛呢?""他也喝醉了,他叫我送你回家,可我不認識你家。"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問我:"今天是星期幾?""星期四。""真快,一個星期了。""什麼?""沒什麼。"我叫服務員結了賬,然後對她說:"你能自己回家嗎?"她像醒過來似的說:"能――謝謝你啊――"

我們一同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飯館,來到街邊,我不知跟她說什麼,她好像也一樣,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她說:"以後再見。"我點點頭。

一輛計程車駛來,我攔住,拉開車門,讓她先上,不料她執意不肯。

我站在車門邊兒,向她問道:"你住哪兒?要是順路我帶你一段兒。""我――你先走吧――我還想再呆兒,頭疼。""我不著急,沒事兒。""我也沒事兒。""你先走吧。""還是你先走。""那麼――"我拉開車門,剛要鑽進計程車,忽然她問我:"你一個人住?""是。"我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她左看右看了一刻,對我說:"我去你那兒睡一覺方便嗎?"我看看她:"沒問題。""那謝謝你。"她鑽進汽車,我也坐了進去,汽車開動了。

"我昨天就喝醉了,醒來已經是中午,我還以為是晚上。"少頃,見我不說話,她又說:"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風吹得我有點難受,我把擋風玻璃搖上。

"再往前一天也是,再往前一天也是――我醉了一個星期了。"計程車往前開了不到5分鐘,她又睡著了,睡著睡著,一歪,靠在我身上。

22

到了我家,我放了熱水,問她洗不洗澡,她說不洗,我就自己進去洗了一個澡,出來時驚奇地發現她在看電視。

我用一塊干毛巾擦著頭髮,她說:"我也想洗澡,你有多餘的衫衣嗎?"我到衣櫃里找了一件印著約翰。列儂頭像的T恤,走到她身邊遞給她,她接過去走進洗手間,水聲響起以後,她卻把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來,頭髮濕漉漉的:"幫我拿一下我的包行嗎?我要裡面的一瓶葯,"她一指自己的脖子,"我脖子過敏。"我拿了她的包遞給她,她伸出一條光光的胳膊接住,拿了進去,我走到床邊,躺下,拿起遙控板換著頻道看電視,一會兒門開了,她出來,穿著我的T恤衫,光著兩條腿,手裡拎著自己的內褲:"我把內褲洗了,有衣架嗎?""在陽台。"

她去了陽台,回來後坐到床沿上。

"我裡面什麼也沒有穿。"她對我一笑。

我點點頭,差點說出"那太好了"之類,但我說出口的卻是:"要麼,你睡沙發吧,我的沙發太小,我睡不下――我給你找條毯子。"我起身要去給她找毯子,她拉住我。

她看看我:"除了我男朋友,我從沒跟別人睡過覺。"說罷,把T恤脫掉,沖著我:"你該不會把我推一邊去吧?""一會兒你亂喊的時候,該不會喊你男朋友的名字吧?"我開著玩笑,強自鎮定地說。

"我從來不喊,一次也沒喊過。"她鑽進被子,用後背對著我。

我看到她的肩部不知為什麼抖了起來,像是感到冷似的。

23

我與她開始亂搞的時候,天已有點亮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她自始至終閉著眼睛,除了喘息,沒有一點別的聲音,事後,她掀開被子,往我的下面看了一眼,又把被子蓋上,說:"原來所有的男人全是一樣的。"

24

我第一次醒來時是中午11點,劉琴還在我身邊睡著,她用後背沖著我,我起來喝了口水,然後繼續睡,再次醒來時,劉琴已經不見了,陽台上她的內褲也不見了,我的T恤衫被團成一團兒,扔到沙發上,我看一看錶,正是下午3點,這時電話響了,我接起,是老牛的聲音:"哥們兒昨天夜裡喝多了,一直睡到現在,剛剛夢見你把劉琴操了。""真奇怪,"我說,"我是把她操了。""操得怎麼樣?""有點尷尬。""跟你說件事兒吧――前天夜裡哥們去JJ,蹦迪的時候有一姑娘老跟我照眼兒,我把她嗅回家,操完之後,我還想呢,這才叫艷遇呢!不料她穿上衣服,張口就管我要一1500――我與她討價還價,最後給了她800,我光著屁股,從地板上撿起褲子,從褲兜里拿出錢包,從裡面數錢給她的時候,不由得想到――這才叫尷尬呢!"

25

關於劉琴,現在就說到這裡,我們該回到迪廳了。

忽然間,我發現在人叢中走來走去的劉琴,和一個男的一起,徑直向我走來,從我身邊擦肩而過,坐在我後面的一張桌子邊,雖然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我,但我卻感到渾身不自在,我迅速喝完手上的飲料,又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我看到小春他們在跳舞,我站起來,走到吧台邊上,坐到一個高凳上,要了一杯紅酒,一口氣喝下去,這才感覺好點兒,我想,我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好笑,因為自始至終,我都慌慌張張,不知為什麼。

26

有時候,出於某種不好的預感,我就會忽然慌手慌腳,在迪廳里碰見劉琴,就使我變成那個樣子,其實就是相互認出,我估計,我們至多也不過打聲招呼,最多再加上幾句漫無邊際的對話,僅此而已,重要的是,我預感到,我們只要相互認出,我就會出現那種不自在的感覺,為了躲避那種感覺,我卻落入另一陷阱,即,隨著我的行動,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也隨之提前到來,倒不如乾脆過去打聲招呼――奇怪的是,對於我,如果遇到無話可說的舊日情人,這種情況便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簡直防不勝防,這便是艷遇的惡果之一。

27

所謂艷遇,在我與老牛的經驗看來,無非就是一次尷尬的經歷,你本來只想從一個姑娘身上找點樂子,不想碰到任何麻煩,可實際上,卻往往很難有什麼快樂可言,因為快樂往往是一種對未來的願望,而你對未來的願望是什麼呢?無非是想儘快逃離罷了,因此,在整個艷遇的過程中,你一直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你對未來沒有期許,因此無法從中獲得快樂,你會感到十分彆扭,進而尷尬,直至認識到,這比花錢買笑更為沒勁。

28

小春在吧台邊找到我,說他們跳累了,問我還想去哪兒玩,我說不知道,兩個姑娘也沒主意,最後,小春說:"去你那兒看錄像吧!"

於是,我們一行人來到我們家,小春要看那盤老掉牙的《美國往事》,我便給他放上,不幸的是,小春聽不懂英文,我的英文也不好,但由於我陪很多人看過,每句台詞都聽過無數遍,因此,大概能聽出是什麼意思,由於這點本事,我便被強拉硬扯,擔任翻譯――這樣乾的結果是,小春不斷地對我問這問那,看得津津有味,兩個姑娘卻一言不發,昏昏欲睡,興味索然。

順便提一句,小春有個特點,就是喜歡看所謂的藝術電影,看著看著,便可達到忘我境地,因此,有一段時間,他總是把我塞進他的汽車,逼著我東跑西顛,借來藝術電影供其欣賞,直至搞得我對這類電影徹底失去興趣方才罷休。

不久,黃黃站起來,說她看累了,進入外屋,順手把我也叫了出去,看來,菲菲一定事先囑咐過她什麼,於是,我到外屋與黃黃聊天,小春從藝術中驀然驚醒,他出來上了趟廁所,回去時順手把門給關上了,因此,在我那套兩居室中,就出現了十分理想的情況,我與小春各自與一個姑娘單獨相處,他的條件更為有利,因為看錄像,早把燈關了,而我雖然與黃黃坐在一片光明中,但也可施展手段。不幸的是,我與黃黃聊了兩句方才發現,她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姑娘,並且十分嚴肅,這是我最怕遇到的一種姑娘,因為我討姑娘喜歡就那麼幾招,開玩笑啦,貧嘴啦,最早還玩過深沉,可是玩深沉到高中以後就不靈了――於是,面對黃黃這類姑娘,我便會像黔驢一樣感到技窮,因為她根本不吃我這一套,所以我的本事(什麼好玩的事兒啦,葷笑話啦)就根本派不上用場,我想她聽得慣的話是諸如:"咱倆交個朋友吧――你嫁給我吧――我一定永遠好好待你"之類,而我又實在拉不下臉來說這些厚顏無恥的謊話,因此,我和黃黃說過幾句便乾耗上了,但我們倆都沒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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