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一攬子交易計畫

托馬斯目瞪口呆,他暈頭轉向,走了過去,坐在民浩身邊。

許久以來,他一直在拚命回憶自己的生活、家庭和童年,甚至是他在迷宮醒來之前一天所做的事,可是,這一切過去的記憶全都恢複?這實在難以想像。不過當這點確定下來時,他意識到有某些東西變了,回憶起一切顯得不再是什麼好事了。他的五臟都可以確證自己感知的正確,因為鼠人說過,一切都結束了,事情也未免太簡單。

鼠人清了清嗓子:「正如你們每個人被告知過的那樣,你們所了解的燒痕審判已經結束了。一旦你們的記憶得到恢複,我想你們就會相信我的,而我們就可以繼續幹活了。你們都聽了有關閃焰症以及燒痕審判的起因的簡報,我們已經非常接近完成殺戮區的藍圖了。通過你們全面的配合,藉助你們一如既往的思維,我們所要做的事——就是說繼續改善我們現有的——就會得到更好的解決。所以,祝賀大家。」

「我應該上去,打斷你的臭鼻子。」民浩說,相比他話里的威脅,他的聲音極其平靜,「你裝作一切都完美的樣子,好像我們一多半的朋友都沒死一樣,我受夠了!」

「我倒想看看那老鼠鼻子被砸爛的樣子!」紐特厲聲說道。

他聲音里夾雜的憤怒嚇了托馬斯一跳,他很想知道紐特在第三關經受了哪些可怕的事。

鼠人眼珠轉了轉,嘆了口氣:「首先,你們都知道,假如你們膽敢傷害我,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放心,你們都還處在監控之中。其次,對你們的損失,我感到很抱歉,但最終這些都是值得的。我擔心的倒是,我所說的似乎沒有一句話能讓你們感覺到問題的所在,我們說的是整個人類的生存。」

民浩猛吸了一口氣,好像要想痛罵一頓,但他很快打住,閉上了嘴巴。

托馬斯知道無論鼠人說得多好聽多真誠,那都是一個騙局,一切都是騙局。但是此時此刻,無論是痛罵他還是痛揍他,都將無濟於事。他們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大家都先別急,」托馬斯平靜地說,「我們聽他說完。」

鼠人剛想開口繼續說,弗萊潘又嚷起來了:「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這些人……叫什麼來著?腦卡?你們對我們,對我們的朋友做了這麼多勾當,而現在你們想取出那個腦卡?我不相信。我寧願一直對過去一無所知,真是太感謝你了。」

「災難總部是好的。」特蕾莎突然蹦出這句話,好像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弗萊潘問道,大家都轉過身去看她。

「災難總部是好的,」她重複說,但說得更大聲,轉過身迎著大家的注視,「我第一次從昏迷中醒過來後想到的就是,如果要在我的手臂上寫點什麼字的話,我選擇這幾個字。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其中必有原因。我覺得我們最好閉嘴,按照這個人說的去做,只有記憶回來了我們才會明白這些。」

「我同意!」阿瑞斯大聲叫道,聲音異乎尋常地響亮。

整個房間爭吵起來時,托馬斯倒是很平靜。這場爭論主要發生在空地人和B組之間,前者贊同弗萊潘,後者支持特蕾莎,沒有比這場意志較量更糟糕的了。

「安靜!」鼠人咆哮著說,拳頭重重地擊在講壇上,等大家靜下來後,他才接著說,「看看吧,沒人會怪你們不信任我們。你們被逼到了身體的極限,看著別人死去,體驗到了最純粹的恐懼。但我向你們保證,等說完一切、做完一切之後,你們沒有人會回頭看……」

「要是我們不想呢?」弗萊潘大聲說,「要是我們不想恢複我們的記憶呢?」

托馬斯轉過頭看著他的朋友,鬆了一口氣——這就是他所想到的。

鼠人嘆氣說:「你們是真的對恢複記憶毫無興趣?還是因為你們不相信我們?」

「噢,我實在無法想像,我們幹嗎非得相信你們。」弗萊潘回答說。

「難道直到現在你們還不明白?如果我們想傷害你們,我們早就那樣做了。」那人往講壇下看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如果你們有誰不想取出腦卡,那就別弄。你可以就站在旁邊,看別人弄。」

他是給選擇呢,還是嚇嚇人?托馬斯聽不出那人口氣的真假,但還是為自己的反應感到吃驚。

房間再一次安靜了,沒等有人說話,鼠人走下了舞台,往屋子的後門走去。到門口時,他又轉過身來,面對他們:「你們真想這輩子不再有關於你們父母、家人和朋友的記憶嗎?你們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不去把握住這一切發生之前,那些哪怕一丁點兒你們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嗎?我無所謂,但你們可能永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托馬斯考慮了自己的決定,說真的,他渴望能想起自己的家人,他無數次想過這些。但他非常了解災難總部,而這次他不會再讓自己掉進另一個陷阱了。他寧願死戰到底,也不願意讓這些人再撥弄自己的大腦了。說到底,怎麼能相信他們所替換的那些記憶啊?

還有別的事困擾著他,那就是當鼠人第一次宣稱災難總部會取出腦卡時,他腦海里閃過的那道光。除了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接受災難總部所謂的記憶之外,他還很害怕。他們宣稱的真實的一切如果的確是真實的,他還是不想面對自己的過去,即便可以那樣。他無法理解他們口中他曾是的那個人,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歡他自己。

他看著鼠人開門出去,他一出去,托馬斯就朝民浩和紐特靠過去,因此只有他們聽得到他說話。「我們絕對不這樣做的,絕不。」

民浩緊緊抓著托馬斯的肩膀。「阿門,即使我真的信任這些混蛋,我為什麼要去記住?你看看他們對本和艾爾比做了什麼。」

紐特點點頭。「我們得快點採取行動了,當我們行動時,我得幹掉幾個人,才會感覺好受一些。」

托馬斯很認同,但他知道他們得很小心。「不過還是不要太著急,」他說,「我們不能搞砸了,我們得選好最佳時機。」托馬斯感受到一股力量緩緩流遍全身。他有些吃驚,這種感覺實在是久違了。他和朋友們再次團聚了,而且燒痕審判也已經結束了,永遠結束了。不管怎麼說,他們完成了災難總部所希望他們做的事。

他們站了起來,一起走向那扇門。但是當托馬斯把手放到門把上,準備拉開它時,他停住了,他所聽到的聲音讓他的心為之一沉。人群中其他人還在說話,大部分的人都決定要恢複自己的記憶。

鼠人在禮堂外面等待著,他領著他們走過幾個沒有窗戶的長廊,最後來到一扇巨大的不鏽鋼門前。門閂得嚴嚴實實,看起來擋住了外面的空氣。他們的白衣領路人拿出一張鑰匙卡,擱在不鏽鋼門上的方形槽邊,咔嗒幾聲後,那塊巨大的金屬板嘎嘎地滑開了,那刺耳的摩擦聲讓托馬斯想起了林間空地的門。

接著又出現另一扇門,這群人全都走進一個小門廊里時,鼠人關上第一扇門,接著又用同一張卡打開第二扇門。打開後發現又是一個大房間,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和大廳一樣,地板鋪著瓷磚,牆壁塗成米黃色,有許多櫥櫃和櫃檯。後面那扇牆邊擺著一排的床,每張床上都掛著一些看起來怪怪的、閃閃發亮的金屬和塑料管子,那些嚇人的管子被拼成面具一樣,托馬斯無法想像有誰會把那東西戴在臉上。

鼠人指了指那些床。「這就是我們準備從你們的大腦中取出腦卡的方法,」鼠人宣布說,「別擔心,我知道這些裝置看起來很嚇人,但整個過程沒有你們所想的那樣疼。」

「沒我們想的那樣疼?」弗萊潘重複著他的話,「我可不喜歡你這樣說。那麼你其實是在說,的確會疼的。」

「當然你會覺得有些不舒服,這畢竟是一個手術。」鼠人一邊說一邊走到那排床左邊的一個巨大的機器旁邊,那機器有幾十個耀眼的燈、按鈕,還有屏幕。「我們要從你們大腦負責長時記憶的那部分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裝置,但這並不像聽起來那麼糟糕,我保證。」他開始摁那些按鈕,於是整個房間都是嗡嗡聲。

「等一會兒,」特蕾莎說,「也會取出你們用來控制我們的什麼東西吧?」

托馬斯想起了特蕾莎在焦土區茅屋裡的情景,他也想起了在大屋那裡艾爾比在床上打滾的樣子,他還想起了蓋里是如何殺死查克的,他們都被災難總部控制著。有那麼一瞬間,托馬斯懷疑起自己的決定了:他真的可以允許自己任他們擺布嗎?還是該讓他們做這個手術呢?但很快顧慮消失了:這是有關不信任的問題,他拒絕妥協。

特蕾莎接著說:「還有那個……」她遲疑了一下,看了看托馬斯。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是說他倆的心靈感應,更不用說與此相關的那種奇怪的相互感受:這能力一旦啟動,他倆就好像是在共用大腦一樣。托馬斯突然很想永遠失去這個能力。也許這樣的話,那種因特蕾莎不在而造成的空虛感也會隨之消失。

特蕾莎回過神來繼續說:「所有的都會被取出來,是嗎?所有的?」

鼠人點點頭。「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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