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貓鼬戰術 第二十三章

1962年11月28日

最親愛的哈利:

不好意思,我本該早點向你提供傑克和鮑比與赫魯曉夫和多勃雷寧的談判記錄的,我怠慢了,而且現在已經太遲了。你是對的,一想到要重新組織行動我就感到厭煩。現在於我而言唯一新鮮的就是傑克在俄羅斯貨船靠近封鎖線時表現出來的鎮定。有時我們偉大的政治領袖不僅從上帝那兒得到報酬,恐懼也能給他帶來收穫。我是不是誇張了點?我不在乎。我喜歡傑克·肯尼迪,因為他在投降還是毀滅國家這兩種恐懼中找到了平衡,並且通過各種手段使得赫魯曉夫撤走俄羅斯的貨船來保持這種平衡。我告訴你,哈利,在此之前我並不信任傑克·肯尼迪會是一個好總統。現在我很喜歡他,因為他沒有像其他政治家一樣困死在僵局中。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與那些在登上權力高峰的途中手上沾滿鮮血的蘇聯惡魔相比,他還不足以與之匹敵。還有迪托·鮑比,這兩個像所有好孩子一樣純潔的有教養的美國人,如何做到毫不恐慌的?內心需要多麼強大才能長時間勇敢地站在懸崖邊上啊!即使是休·蒙塔古,那個認為赫魯曉夫多花了點力氣退出這次沒有勝算遊戲的人,也更加尊敬傑克。我和休·蒙塔古不同,我是被深深地打動了。兩個相親相愛的兄弟在歷史的平衡中比單個狡猾猥瑣的畜生更有價值。

我想你會失望,但是我只打算簡單介紹一下談判的進程。我方當然希望導彈能夠撤離,連同赫魯曉夫賣給古巴的50架伊爾轟炸機一起撤走,同時我方還要求授權聯合國對導彈進行地面監測。條件是,只要卡斯特羅不顛覆拉丁美洲的政權,我們就遵守諾言不入侵古巴。文字說明都很清楚,但是要付諸實踐的話就取決於每一個提議的時間安排。你看,傑克必須得平衡自己代表的鷹派和以阿德萊·史蒂文森為代表的鴿派雙方的意見——鷹派以為我方所有的要求都得得到滿足,否則就不能和俄國達成任何協議,而鴿派覺得只要赫魯曉夫撤走所有貨船就足夠。此外,卡斯特羅不需負任何責任,他不會放棄伊爾轟炸機,不會允許對導彈基地進行監測,他甚至不會同意清除導彈。

哈利,我只能說這麼多了。我發現,這些問題的關鍵就是區分出重要的部分,這就包括了清除古巴的導彈。所以,傑克並不堅持立刻召回50架轟炸機(這在所有環節中所佔比例很小),也接受了卡斯特羅拒絕聯合國介入的要求(我們飛越其領空的U-2戰機早已執行了地面監測工作),通過這些來迫使赫魯曉夫主動清除古巴的核彈頭,儘管這讓卡斯特羅勃然大怒。

好了,不能再說了。我得嚴格遵守之前的約定只是快速跟你介紹這個問題,否則我恐怕在未來一周每天給你寫上一份十頁紙的信都說不完呢,我可不想這麼做。還是讓我說說鮑比·肯尼迪吧,這些天我沒少花時間在他身上。從這個夏天開始,鮑比一直定期邀請我們去胡桃山,這很明顯不是埃塞爾最願意看到的。她是好人,我很確定,是一個看到她周圍的人受傷就會產生同情的誠摯的靈魂,是一個一點擦傷、哪怕是受傷的可能她都不會忽視的人。但是當然,她是一個典型的天主教徒,家裡又有很多孩子。如果我是她,那我肯定以一個重度酗酒者了結此生。

我想鮑比邀請休·蒙塔古過來一定是為了打打網球,來一場嚴格高雅而又無情的比賽。雙打比賽每個人都想和他成為一組(除非他不顧形象破口大罵)。我曾經是拉德克里夫陸上曲棍球隊的能手,在鮑比家時打過一場信心滿滿的比賽,可我隊輸了。這場比賽打得不磊落,所以比賽結束時沒有一個人高興。我跟女人打球很少輸過,但是贏了比賽更是交不到朋友。克里斯多夫已經六歲了卻還是很害羞,和肯尼迪的孩子們一起玩了很長時間,這也算是一個機會強迫他加入別人,隨便玩點什麼。他在這裡的不開心也惹得我跟著不愉快,休·蒙塔古說:「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階段。」他還補充說道:「你會把它寵壞了的。」他說得沒錯。

總之,胡桃山對你的基特里奇來說並不是那麼有趣,只不過我崇拜鮑比而他又很樂意和我交談,所以我們確實玩得很開心,我們的談話內容都是純潔的。我私下裡覺得鮑比渴望愛情,但是,我的天,他到哪兒去找一個和他談戀愛的人?《時代》周刊已經把他選為「年度好父親」。所以他才喜歡和我這樣的女性進行情感交流,我們甚至還打電話談論這些。他把他那樣傑出的思想灌輸給你,讓你變得單純又富有邏輯,他的精力絕對會令你瞠目結舌。沒有誰,可能休·蒙塔古除外,會有這般頭腦掌控一個個行動:人權法案、密西西比大學的騷動、古巴導彈危機、永無止境地對霍法和黑手黨的抓捕,加上司法部的日常事務,還有「綠色貝雷帽」,你的「貓鼬行動」(是他執行得最不成功的一次任務),靠一個彌天大謊掩蓋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上個月他的心思放在了贖回大部隊上,這是一次出色的行動。你是否記得我寫信告訴你的那個腿折了的不錯的古巴人哈利·魯伊斯·威廉姆斯,他連續忙活了幾個月,試圖讓美國人和古巴裔美國人籌集百萬美元的贖金。我不知道你當時是否關注過,許多共和黨人因為肯尼迪想用拖拉機與古巴交換囚犯而攻擊他,真是太邪惡了。眼看這些古巴人就要腐爛在監獄裡了,我們的政治家卻把政治資本花在這些最廉價的愚蠢反共分子身上。現在同一支部隊已經待在古巴監獄一年半了,鮑比告訴我,一個曾在古巴經營農場的流亡者(現為邁阿密的富人)前去古巴談判,他看到那些俘虜的狀況十分震驚。他跟鮑比說快死的牛的後頸會有不健康的顏色,而那些俘虜就是那樣。鮑比跟我說:「我無法忘記,後頸!」那個前農場主也說:「如果你有拯救他們的打算,那麼首席大法官先生,現在就是時候了。如果你繼續等待時機,那等來的只會是屍體。」「你說得對,」鮑比說,「是我們把他們弄到那兒的,我們要在聖誕節前把他們弄出來。」

我想只有鮑比才能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卡斯特羅為1150個戰俘開出的贖金是6500萬美元,他聲明說,襲擊造成大量損失,無數的古巴民兵在戰鬥中犧牲。現在,一年半過後,一人5萬美元的贖金並不過分。如果不繳納6500萬美元的現金,那麼可以用實物代替,拖拉機、藥品、醫療設備,或者嬰兒食物都可以。

本來這些贖金該由古巴家庭委員會籌集的,這個團體是由囚徒的母親組成,她們或在邁阿密或在哈瓦那。在鮑比的推薦下,詹姆斯·多諾萬被選為談判代表去了古巴,他是一個能夠與卡斯特羅相處的精明的律師。很明顯,多諾萬身具粗獷的紐約風格,能夠近距離接觸卡斯特羅。據鮑比描述,多諾萬第一次去哈瓦那時就告訴卡斯特羅除了贖回囚犯別無選擇。「如果你想擺脫他們,就得把他們賣掉,而你只能賣給我,因為世上再也沒有其他買賣囚犯的市場了。」

顯然,卡斯特羅喜歡這樣直白的風格。「你說得對,」他回答說,「但是古巴家庭委員會什麼時候能籌到這筆錢呢?他們都籌一年多了也沒湊夠一百萬,他們發現的事也只不過是我首先透露給他們的。富有的古巴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差的有錢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在這兒而富有的古巴人在邁阿密。」

「我們是沒有籌到錢,」多諾萬說,「但是我們可以搞到醫療設備。」

現在就該鮑比上場了。他必須說服醫療企業捐獻醫療設備等,這絕非易事。他開始遊說之前打電話跟我說:「我不知道我們該如何做,基特里奇,但是我們會行動起來。」他遇到了難題:醫療企業因為違反反壟斷法而正接受國會、司法部以及聯邦貿易委員會的調查,某些醫療巨頭可能確實違反了法律。自然而然,像所有不幹凈的企業類型,他們拒絕自我檢討,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一味地自以為是、自我憐惜。他們痛恨肯尼迪當局,因為在他們眼裡,這個政府敵對大企業。然而由於愛國主義情懷,他們更恨卡斯特羅,儘管如此,他們認為部隊的俘虜是失敗者,所以不想理會他們。

然而,鮑比把該行業的企業領導召集到華盛頓並且發表了一番動人的演講(我在幾個地方都聽到過),他說,那個部隊的人都很勇敢,對自己的失敗也痛心疾首,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背叛過祖國。這難道不是我們的責任嗎?——去拯救西半球第一批與共產主義作鬥爭的勇士,趁他們現在還沒有死在卡斯特羅那令人絕望的監獄裡。

好吧,這些商業巨頭心生觸動,於是開始了和鮑比的談判。事後我問他是否是他的演講起到了效果,他大笑起來,說:「和這些傢伙打交道,你要餵飽他們的肚子,也要餵飽他們的心靈。」之後國稅局對醫療捐贈進行了減稅補償,某些醫療公司甚至從他們的慈善行為中獲益。當然,他們不會在貨物包裝上貼上美國國旗標籤,這次也算是一個清理過時庫存或即將廢棄藥物的機會,這些都是鮑比親自監督完成的。其實寫這封信的時候,我依舊不確定這支部隊是否可以在聖誕節前抵達邁阿密,但是我篤定,這個過程中也許會出現意外障礙,但是最終鮑比會把他們帶回來。你可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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