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貓鼬戰術 第十八章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二日,摘自一封寫給基特里奇的信:

爭執的消息傳來,吸引了休·蒙塔古的注意力。他可能沒有告訴你,所以我要告訴你這個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上個周六,也就是9月8日,哈維通知我去華盛頓。我並不願意去,因為金·比爾為了懲罰我曾經替休「監視」他的舉動,他總是安排我周末加班。如果他周六或者周日出現在了他位於邁阿密或者華盛頓的辦公室,那麼毫無懸念我一定會被叫去待命。

但是,這次這個任務很關鍵——中情局總部有一張照片需要偷運到W特遣隊位於蘭利的基地。這是最高禁令的禁運品,一場意志的角逐很快就會在總參謀部和情報局之間展開。

實際上,我了解到情報局不是一個搜集機密信息的最佳選擇,而只是一個精心設計的結果,這個形式源於誰的決心是有事實依據的。哈維說蘇聯出口中程核導彈到古巴,情報局總部辯稱事實並非如此。由於中程導彈可以直接從哈瓦那打到紐約、華盛頓或芝加哥,我們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一方的解釋,一定會仔細核查。U-2飛越領空時發現哈瓦那的西部正在安裝發射台,但是情報局總部卻堅稱那個地方無法承載地對空的防空導彈。很明顯,肯尼迪和赫魯曉夫已經在維也納達成了共識:卡斯特羅可以部署防禦性的武器,例如SAM導彈(射程只有25公里),但不允許中程核武器的存在。

我所說的周六照片早在周五晚上就轉到了哈維的手裡,這是由蘇聯的貨船鄂木斯克號在距離哈瓦那100公里的海面拍攝的。這條船的艙口遮蓋著帆布,顯得這種類型貨船的艙口很大,很適合裝卸木材,但是蘇聯人從不運送木材給菲德爾——古巴的森林覆蓋如同革命的鬍鬚一樣多,是一些別的東西裝在裡面。哈維的一個拍攝專家仔細檢查了照片,從鄂木斯克號船體的陰影認定這艘船露出水面很高,所以它的裝載物肯定是低密度的巨大物體。「裝載中程導彈,」哈維咆哮著說,「完全符合照片中的情形。」

我從未見過野蠻的比爾這麼開心。他已經知道了奧茨·勃林格曾經與我一同在蒙得維的亞工作過很多年,他是我在情報局總部的聯繫人之一,所以哈維讓我周六約奧茨出來。奧茨是唯一一個我可以叫得出名字的優秀情報工作人員,他從總參謀部調至情報局。對此,他對自己的評價是身處一個技術的「骯髒角落」。奧茨似乎成了重量方面的專家,他可以通過尺寸和形狀來判斷木箱或紙箱里究竟裝載何物。

不過我和奧茨並沒有那麼喜歡彼此,而且我和他的夫人也比較生疏,所以我倆回國以後從來沒有共進過一次晚宴。但是,我們在組織內部咖啡館的兩次偶遇可以算是我們回來之後的「交流」了吧,只是這兩次共用快餐對我們來說都沒有愉快可言。奧茨在烏拉圭的工作未獲得組織的認可,這讓他感覺很痛苦,因此他也妒忌起我來了,認為我不配謀得那麼好的差事。

但是,當他聽到哈維調他過去時,他非常激動,他已經期盼目睹這位「傳奇」(哈維)的尊容好多年了。他們在這個周六相處得很好,雖然哈維接收他有點不合正統,但是我了解我的老闆——他的本能告訴他,我們處理的是中程導彈,所以他需要他的私人重力學家來為他工作幾個星期。因此,他給了奧茨一個機會,鄂木斯克號上可能裝載的貨物已經縮小了範圍:導彈、塑料玩具、廁紙和藤條傢具或其他五種輕型的貨物,然而只有中程洲際導彈需要鄂木斯克號提供這麼大的艙口。

在那個周六會面之後,我整個周末都非常忙碌,直到周一,兩個初級軍官學員加入了我的工作。9月9號,鄂木斯克號停泊在巴伊亞碼頭(哈瓦那西部的港口),在夜色的掩護下卸載了貨物,所以我的工作就是監督那兩個學員檢查鄂木斯克號可能航行的每一個路線,以及檢查每一條從巴伊亞港口離開、寬度足以運送導彈至少一百公里的道路。這並非一件無法想像的難題,畢竟,這樣的路必須能夠容納一輛大約80英尺長的牽引車穿過村子裡狹窄的角落和山裡U字形的轉彎。

不用說,大多數駛出巴伊亞港口的要道都是難以走通的,但是我們找出了一條可能性最大的道路。哈維手下有一個情報人員在聖羅薩里奧的城鎮街區有套房子,運送的車輛可能會經過房門口。放心,無線電消息會傳到我們的情報人員處——他是我們在這個區域非常重要的一個人員,我們給他配備了一台突髮式傳輸器。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四日,寫給基特里奇的信:

高潮比我們的預期來得更快一些。我們在聖羅薩里奧的情報人員於9月12日晚上傳來電報,顯示一個裝載著巨型導彈的拖車經過了他家門口,而且他可以精確測算出導彈的長度(因為他知道從他到他們家房前空地的長度):大約23米,這應該是個中程的核火炬。

哈維指示這個同事打包行李,準備撤離古巴。

我會和你保持通信……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六日,基特里奇寫給我的信:

我虔誠地祈禱這個胖子說的是錯的,否則我可有一肚子火等著發泄呢。如果哈維是對的,那麼他即將成為蘇俄分部的頭兒,而我呢,如果導彈有爆炸的那一日,那我一定只是在家裡照顧孩子。卡斯特羅是個怪物,他怎麼敢接受俄國人給他的導彈呢?或者更糟的真相是他向俄國人索要的?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七日,基特里奇寫給我的信:

我平靜多了,我意識到工作還是要繼續,一點一點地完成,一個任務一個任務地做。請告訴我當前正在發生的事情,我也會問休·蒙塔古(這些天他出奇地安靜),但是即使世界末日來臨,我也不敢泄露我們通信的秘密。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八日,我寫給基特里奇的信:

國家預算委員會的謝爾曼·肯特告訴麥科恩,這裡並沒有蘇聯導彈的設施,但是麥科恩不相信,他太依賴哈維了。相信你已經預料到了,哈維現在正是如魚得水。麥科恩對哈維說:「你最好是對的。」哈維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他甚至在浴室里都大聲喊叫著:「我來了,蘇俄分部,我來了!」

一九六二年九月二十日,基特里奇給我的信:

儘管謝爾曼·肯特並不愚蠢,他手下的人也很優秀,但是休·蒙塔古仍然不同意委員會的看法。他在情報局總部上評價「僱員太軟弱」,我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之前那些手腳濕冷、牧師一樣長相的老職員。休·蒙塔古以為問題的根源在於委員會中有許多人在戰爭期間盲目地崇拜斯大林,至今仍然認為蘇聯是一個跛腳的巨人,需要和平來包紮傷口。休·蒙塔古說:「他們不懂,馬克思主義是那些希望去死的人的信仰。當人的內心打算為一種虛幻放棄生命時,理性總會崩潰。我準備好了為基督而死,他,沉溺於共產主義的戰士願意為了他們對唯物主義的神秘契約而犧牲——非理性是歷史唯一的巨大引擎。」

哈利,我把巨大的α和Ω構成的組織看作一個更理性的組成部分,而總參謀部則被視為信仰。我99%願意與你和休·蒙塔古共處於總參謀部的大家族裡。但是,天啊,我今晚寧願謝爾曼·肯特是對的,野蠻的比爾是錯的。

順便提一句,也許你很快就會增加與麥科恩的聯繫了,所以我在此告訴你我所知道的麥科恩。表面上看,他並不是一個好人。從他接替艾倫的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了白人情報官員的豪華防彈轎車,艾倫對他說:「是啊,這車很漂亮,坐在裡面人可以心無旁騖地看報紙,而不用擔心有人從街上對著你的玻璃一通亂射。」

那天晚上,正當麥科恩坐上他那未裝甲的賓士豪華車離開時,他下了一個命令:他希望第二天坐著這輛完全一樣的防彈車離開蘭利市。於是二十個瘋狂的下屬連夜跑了很長的路去通用公司安裝準備,之後又用貨機運回——我們多麼幸運啊,有足夠的預算,他們甚至還將最後的通信線路焊接到了儀錶盤上。麥科恩帶著他的公文箱走出來,走到新車邊,坐進去,讓司機帶他離開,他始終沒有說一句謝謝,似乎這一切都只是人家分內的事,而不需要得到任何回報。我真怕人們變成這個樣子。休·蒙塔古笑了,說道:「談到實際工作時,麥科恩連括約肌和喉頭蓋都區分不開,所以他才一直努力與我們保持距離,而我和赫爾姆斯也正需要他這麼做。」

這是真的,麥科恩圍繞自己建了一條「護城河」,比如,他封住了他的副手和他之間的辦公室的門——他不喜歡副手馬歇爾·卡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卡特經過這個接待室就得像普通群眾一樣。然而卡特有著自己的幽默感,他貼了一個十分逼真的假手在這個辦公室入口處封住的框架上,當摔門時這隻手就會掉下來,看起來就像把他的手臂從手腕處砍下。當然,麥科恩如此冷淡,卡特也總不至於害怕他的老闆會意外地出現了。

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回報你對我的深切關懷,同時也算是一種小小的警告吧。如果你同麥科恩打交道,不要期待你自己不受傷害。

一九六二年九月二十五日,我寫給基特里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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