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豬灣之戰 第三十九章

我父親住在一處環境有些惡劣的地方,是一間廢棄的安全屋,情報局把它改造成了出租屋。我想我父親是為了省下錢來買更多的酒和食物才選擇了這樣一間廉價的出租屋。為了慶祝我的到來,他帶我去了無憂宮。

周六晚上我們吃了一頓大餐,酒店裡人滿為患,人人都像過節一樣喜氣洋洋,我和父親輕鬆自在地聊著天。結束了一周的緊張工作後,我不用再收拾亨特的辦公桌,也不用面對面無表情的同事威廉和吉姆了,而且此刻我也不用再擔心周圍是否有監聽器,我開心得就像是在享受度假。

「你可能很想知道,」卡爾說,「那些藥片是怎麼回事。」

「給那個姑娘的藥片嗎?」我問道。

他點點頭,開始大笑起來。

「好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

「那個姑娘把藥片放在了她的雪花膏罐底。過了幾夜,當卡斯特羅在她身邊酣然大睡的時候,她起身打算挖出藥片丟在桌子那頭的水杯里。但那些葯竟然不見了,沒有融化在雪花膏里,也沒有被卡斯特羅的保鏢發現。」

「你是說他們是故意耍她的?」

「這姑娘是這麼認為的。那晚卡斯特羅是一個嫻熟的情人,異於他平日的風格,至少這姑娘是這麼說的。在這個特別的晚上,他簡直就像個超人,對她是一點提防也沒有,這明顯打消了她的顧慮和懷疑。她說,他是一個樂於了解謀殺他未遂的情婦的。實際上,他可能只是把這些當成一種消遣。現在她已經回到了邁阿密,跟她的男朋友菲奧里尼說,卡斯特羅揚言沒有人能殺死他,因為薩泰里阿教 的教士動用了各種『魔法』來保護他的安全。『對於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我對魔力會更感興趣。』卡斯特羅對她說。」

「這些都是馬休告訴你的嗎?」

「不是,」卡爾說,「馬休只給過我一些空洞的概述,讓我迫不及待地自己去採訪那個姑娘。」

「她看起來怎麼樣?」

「很迷人,但很緊張。她偏執地認為DGI派出了一個職業殺手來搜尋她。」

「那她男朋友是什麼樣的呢?就是這個菲奧里尼。」

「很有冒險家的氣質,他的皮膚晒成了古銅色,而且如果他的甲板上出現了一個血淋淋的鯊魚頭,那他一定會很興奮。」

「他是不是和馬斯費雷爾有關係?」

「我希望他們有。」

我自己以為,馬斯費雷爾和馬里奧·加西亞是有關係的,馬里奧準備謀殺佛朗迪——現在已經改名為古巴革命委員會——的頭領,就在他們著陸在古巴的灘頭陣地時。這一定是我的妄想症在作怪,我甚至轉而問我父親:「這個姑娘有一頭深色秀髮嗎?」

「是的,」我父親說,「還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搭配得真是完美。」

「你有她的照片嗎?」

「真遺憾,今晚我沒有帶在身上。」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並對我說這是無憂宮特意給他留的好酒。「對了,」他接著說,「我一直在調查薩泰里阿教的一些人,你肯定不敢相信這些人每天都在烹調什麼葯。我拿到了一份處方,可以混淆你敵人的任何不良企圖:將殺人犯的頭和七隻毒蠍子的尾巴一起煮,從午夜熬到凌晨兩點;然後加一些薩泰里阿教人胳膊上的血,取少量煙頭,再溶解一滴水銀,再放許多胡椒粉給屍肉調味,加進草藥、樹皮、生薑、大蒜、肉桂,十隻活螞蟻和二十隻活蠕蟲,再小心地念上幾句咒語,加進一隻干蜥蜴、一隻壓扁的蜈蚣和一夸脫 的朗姆酒;挖出前一晚埋入土裡的兩隻死蝙蝠,以及三隻相同方法處理過的死青蛙,再用一條滿是白蟻的木頭和一根黑狗的骨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一夸脫的佛羅里達州的水。我暫且稱之為『烹飪』!」他興奮地咆哮著,「我覺得把這些材料收集起來的難度絕不亞於做情報。」笑到一半時,他的臉忽然面無表情,我知道他這是在猶豫是否要說出更多的東西。

「我們離開灘頭陣地才幾個禮拜,」他的嗓音忽然變得很低,我幾乎只能通過唇語來識別他的意思了。沒有作任何停頓,他繼續說,「給你的咖啡加點軒尼詩吧。」然後他一邊示意服務生過來,一邊繼續說話,「由於你現在可以稱得上是我的同事了,我希望你能對上個月發生的事情有個更清晰的概念。不用說,你就把它當成一種順勢療法藥物,有必要的時候,給別人也喂上一顆。」

「好的。」

「特立尼達島是著陸點。」他說,此時服務生正好端來了我的白蘭地,「但迪安·臘斯克拿國務院當擋箭牌來反對這個選擇,我覺得他沒安什麼好心。以前他任職洛克菲勒基金會的會長時,艾倫提出想看一下臘斯克手下高層官員的國際出訪日誌,臘斯克居然斷然拒絕!他說不能讓洛克菲勒基金會陷入危機。但是艾倫依然不放棄,最後還是看到了他們的信件。艾倫之所以能得到那些信件——你可能很想了解——是休策劃的行動。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還是被臘斯克發現了。現在臘斯克不信任艾倫了,因此臘斯克每次來信都會向我們重複說他不想讓古巴的事情威脅到美國的利益。可是哈利,現在還有什麼比古巴的事情更重要啊!古巴現在是個熱點地區,我們卻把它弄得一團糟;特立尼達島是襲擊的目標,但是臘斯克對此胡說了一番。他說,太吵了。要是傷害了婦女和孩子怎麼辦?所以我們敗給了政府,特立尼達島因此被排除,新的著陸點是一個叫巴伊亞的地區,豬灣,記好這個名字啊!」

「它有什麼優勢?」

「它偏遠又沒有人煙,我們可以毫髮無損地在那裡建立灘頭陣地,至於我們要怎麼部署防禦就是另一回事了。灘頭陣地四周都是沼澤地,這『地利』自然就給卡斯特羅接近我們增添了障礙,但同樣,我們要衝出去的話阻力也會很大。當然,那裡很安靜,只有我們偽古巴人和魚。選擇這樣一個地方算是合了迪安·臘斯克的心意了,他對此也大加讚賞。」

「可是肯尼迪會反對嗎?」

「毫無疑問,」卡爾說,「肯尼迪就喜歡推遲對古巴的襲擊。本來說好三月總統與我們有一場會面的,但現在計畫已經改到四月了,可實際上我覺得如果艾倫不在,就不會有任何會面。他一直在給總統施加壓力,向他強調五月之前蘇聯會一直供應補給卡斯特羅,聯席會議已經給大部隊冠以拉丁美洲訓練最有素的武裝力量了。『總統先生,』艾倫說,『如果大部隊沒有任務可接的話,你就要面對一個人力資源分配問題,想想這個士氣高昂的隊伍在佛羅里達州南部無所事事閒蕩的樣子吧!』」

「『好吧,』肯尼迪回答道,『既然整個世界都知道是我們在幕後操縱,那就繼續進行對古巴的襲擊吧,但記得要保持繃帶潔凈。』」

「『什麼都看不出來的。』杜勒斯說,然後他對總統說:『這次加勒比海的工作我感覺自己比之前的瓜地馬拉要有信心得多。』」

「我也等不及了,真想行動早點進行。」我說。

「會有你建功立業的機會,」我父親說,「你要和霍華德·亨特一起前往灘頭陣地。」

「已經能夠定下來了嗎?」

「是的。」

我內心的恐懼在歡呼雀躍,興奮之感襲遍我全身上下的每個器官,直至我的靈魂深處。本來我是要開口說些什麼的,但一口白蘭地下肚後,一切都在酒中了。

「你聽我的,」卡爾說,「接下來幾周記得寫日誌。戰爭時期我就從沒寫過,天哪,現在想想真是後悔呀。」

「我可能會寫吧。」

「記住日誌的安全是個大問題,但是你可以將你的日誌放進我保險箱的信件投遞口裡,沒有人能靠近我的保險箱的。」

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努力掩飾心中的一絲驚慌和驕傲,因為這次父親為我考慮良多,都提議我寫日誌了。

我們離開無憂宮時,卡爾說:「我剛忘了告訴你,當我在邁阿密採訪菲奧里尼的女朋友時,正好遇上了帕特森與約翰森的第三次爭霸賽。」

「你都沒有告訴我你當時就在邁阿密。」

「好幾次我到邁阿密都沒有告訴你。」他一字一句地說著,意思很明了,我也就完全失去了追問下去的興趣。

「爭霸賽怎麼樣?」

「很棒,他們都應該是當之無愧的冠軍!我跟你講那一晚,是因為我正好又撞見了山姆·吉安卡納,他那晚看起來心情很好,他摟著一個尤物般的姑娘,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黑髮碧眼的完美結合。」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好像是叫什麼麥克·墨菲,這名字跟她本人實在不搭。」

「跟那個給卡斯特羅下藥的姑娘是同一個人嗎?」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之前描述菲奧里尼的女朋友時,也說她有黑髮碧眼。」

「沒有,」他明顯憂慮了起來,「是我說錯了還是你聽錯了?菲奧里尼的女朋友是金髮碧眼的。」

「肯定是你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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