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豬灣之戰 第二十九章

十月三十一日晚上,因為一直惦記著要去贊尼特查收消息,一大早就醒了。這一覺睡得很沉,醒過來的一瞬間我還以為是在自己的公寓里。看著主卧室窗外比斯坎灣的月夜美景,想到我和摩德納一起睡在酒店的大床上——睡前我們抽了許多大麻才陷入沉沉睡意。

今晚我們試抽大麻是因為摩德納的航空公司的朋友告訴她「這對性愛很有幫助」,並且給了她半盎司的量。於是,我們在這一夜變得十分瘋狂。摩德納坦白說山姆·吉安卡納把她搞得很緊張。「如果他想監視我們,他完全可以安排人手。他隨時都能搜索出你的位置,不管是在你的公寓里還是這裡。」

「你和他睡過嗎?」我問過她。

「我告訴過你我沒有。但我和他是朋友,而且他確實很想和我上床。」

「你告訴他什麼了?」

「我告訴他我愛上了傑克。」

「這倒是真的。」

「並不完全正確,正如我愛上了你一樣,也是不完全正確的。」

「你沒有和山姆說起過我,是吧?」

「我告訴他我只和傑克睡過。」

「是真的嗎?你回到傑克身邊了嗎?」

「你知道答案的。」她說。

「你回到他身邊了。」

「對。」

我感覺心似乎在滴血。但此時我的職業素養提醒我:忽略痛苦,繼續追問。所以我說:「可能山姆和傑克之間互有聯絡。」

「可能吧。」

「他們是通過你取得聯繫的嗎?」

「我討厭你這樣問。我知道你是為誰工作的。」

「你在說什麼啊?」

「你是聯邦調查局的一位特殊間諜,這是你的一位朋友——《生活》雜誌社的攝影師告訴我的。」

好一個斯帕克·布恩!「這不是真的,」我說,「我只不過是麻醉藥品管理局財政部的一名員工。」見她還沒回應,我就點了點頭:「好吧,我是個緝毒警察。」

「那你為什麼不逮捕我?我可是有誘使你吸毒噢。」她拿起了我們抽過的大麻煙嘴交回我手裡。就這樣,我們又開始做愛了。

然而,摩德納和准總統在床上雲雨的畫面依然在我的腦海里不斷盤旋,已經蓋過了我幻想的N街餐廳里的奶油濃湯和漢堡。我腦海里的劇院已經開演了,幕布緩緩升起,露出了鄭重裝飾後的舞台,舞台的中心是一張古典的大床,摩德納正躺在床上擺出各種各樣興奮的姿勢,這位準總統可真是一個幸運的人啊。我腹股溝里一股強大的壓力勾起了我的慾望,大麻之後的性愛確實令人驚奇,我們似乎來到了龐大又神秘的舞台上盡情舞蹈。摩德納腹部和胸部的曲線是那樣美麗,真是性感得無可救藥,她那 「花園」流出汩汩愛液,她也瞬間化身為致命的美人魚——然後我遊走於她的「洞穴」里,我們兩個身體隨著一個節奏律動,時而如遠處鼓聲傳來,美妙極了!我甚至都願意讓傑克·肯尼迪加入我們了。該死的,誰讓我們在上帝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呢。我飛上了山巔,陶醉於這次前所未有的高潮,甚至我的感官系統都陌生得好像不屬於自己了:我似乎看見了卡斯特羅和弗蘭克·菲奧里尼的情婦睡在哈瓦那的床上,和這裡僅僅相距了一百八十英里,而弗朗西斯科·佛朗哥叼著煙發出輕蔑的鼻音。然後這些幻想統統消失了,我的「皮球」也泄了氣,昏睡在毒品和大麻的墳墓里,直至醒過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還是更久?——這些思緒沉重得就像夏天埃弗格萊茲大沼澤里的空氣。睡意充斥著我的五臟六腑,但我卻不得不強迫自己醒來,因為我的腦子裡還想著我必須要做的事:必須呼叫贊尼特的夜班官員。

當我呼叫過去時,那邊只傳來一條消息:聯繫在洛克福爾斯街道的哈利法克斯。

仍然處於半睡半醒狀態的我,半天才揣摩出來「洛克福爾斯街道」的意思——「儘快給我的辦公室打電話」。腎上腺素與我的遲鈍鬥爭著,陰沉的天空閃耀出一道青銅色的光芒。這一刻,我已經不關心我是否還會再一次接觸大麻了。

在去肯帕克街的路上有一部公用電話,於是我開車去了那兒。一路上我想著如果摩德納醒了,發現自己隻身一人躺在安全屋裡,沒有任何交通工具留給她,那麼她也不會恐慌的,因為她最起碼還可以打個電話叫輛計程車過來。解決這類小問題,我的腦子轉動得還挺快。

等我打電話接通卡爾的時候,已經是凌晨的三點十四分了。「把你的號碼給我,」他說,「我會在八至十分鐘內給你打回去。」他的語氣裡帶著肯定。

電話亭外面有許多猖獗的蚊子飛來飛去,我似乎都感覺到了比斯坎灣泥土的氣息;足底是貝殼和陸地珊瑚、渠泥、瀝青。電話亭裡面,大個頭的飛蟲在玻璃牆上橫衝直撞。緊接著,電話鈴響了。

「聽著,」卡爾說,「在拉斯韋加斯,就今天下午,馬休的操作員亞瑟進了目標者的房間,開始安裝竊聽器,但是過了很久還沒弄好卻覺得肚子餓了,他決定先下樓去趟咖啡廳點些東西吃。這一走,卻落下了一些工具——幾個竊聽器和半打線圈。」

我感覺到胃在劇烈地震蕩,這種感覺自童年後我就再也沒體驗過了。

「這時,一位女服務員領班恰好來檢查房間,」卡爾接著說,「她看見了地板上的東西,就給酒店保安隊長打了電話,保安就在房間里等著。亞瑟吃完東西又返回房間,用的是萬能鑰匙打開了房門。亞瑟並沒有喝酒,身上也沒有沾染一點兒酒氣。」

「噢,不!」我說。

「的確是這樣,」卡爾說,「當他們到了警察局,亞瑟要給在邁阿密的馬休打電話,為了讓警察能夠開展電話調查,亞瑟就給了他們馬休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噢,不!」我又說了一次。

「事情的經過真的是這樣的,」卡爾說,「電話竊聽罪是很嚴重的罪行。這個倒霉的傢伙亞瑟並沒有把竊聽器裝入護壁板,他是直接安裝在了電話里。這可是聯邦大罪啊。這幾天內,我們會派FBI的人尾隨馬休,他將繼續承受更大的壓力,但是我期望能夠向局裡解釋他正在為我們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

「你跟馬休談過了嗎?」

「這幾個小時里我都在跟你們每個人通電話,甚至,如果你願意相信的話,我還親自會見了伯恩斯——他代表的是安全辦公室。那天下午我發現,我們的整個計畫確實是從安全辦公室開始的,首先他們僱傭了馬休,然後為掩飾他們的不足,謝菲爾德·愛德華通過和杜勒斯、比瑟爾或其他一些什麼人的交談,最終和我取得了聯絡。不幸的是,他們從來不曾明確告訴我,我並不是這項任務的主宰者。」

「那這樣對你有利嗎?」其實我不該這麼開口問他的。

「沒有。安全辦公室還指責我一意孤行,而不是與伯恩斯或者謝菲爾德商量。事實的確如此,我向來是獨來獨往的。」他停頓了半晌,咳嗽了起來,聽得出來他的氣管里充滿了痰液。

「現在,」他說,「我們必須要同馬休進行一次面對面會談。相信我,我一直跟謝菲爾德有往來,以及他的走狗——伯恩斯,他竟主觀認定我將他排擠在外,把他的工作安排給了一個叫羅伯特·查爾斯的新手。」

「我就是那個新手,」我說,「我建議你實行馬休的計畫。」

「嗯,看來你真是有點笨,不過我也有點傻。馬休每天還要對付霍華德·休斯,他很忙的,這點我知道;而且他不再是個私家偵探了,而是個騙子,專門騙取他人的信任。他現在做的是公關。他怎麼給你出了這麼個『好點子』呢,而且還選了這麼個不靠譜的人來做這件事!」

「你告訴過他這些嗎?」

「說得慷慨激昂,」卡爾咆哮著,「但是我怕他掛我電話所以我才緩和了一點語氣。現在,你去仔細檢查一下,悄悄地測試一下馬休,現在就去他的辦公室吧!他已經在辦公室等你三個小時了。今晚你到底在哪啊?難道連個電話都不能接嗎?」

「我出去了。」

「幹什麼了?」

「做愛。」

「好吧,咱倆至少還有我保持著清醒。」

是的,他是從聖馬修教堂跋涉過來的。「早晨你需要我向你彙報嗎?」我問。

「一定要,必須是最早的航班信。」

1960年11月1日,下午5:54

哈利法克斯:

與你通完電話,我和馬休大約在凌晨四點至五點半期間一起喝了咖啡,之後我就回到贊尼特寫這篇報告。當然,這次的談話我同樣記了很多筆記,保證給你提供一份精確的總結和可靠的引文。

雖然我被馬休欺騙了一次,但我也不得不說他似乎真的很低落。我們在他的私人辦公室交談,正如你可能期待的那樣,他的辦公室里鋪著奢華的地毯,擺放著復古餐具櫃。他把燈光調暗了一些,比斯坎灣的黎明更加清晰地展現在我們眼前。今天早上陰雲密布,這天氣像我的心情一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