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豬灣之戰 第二十章

就在那天晚上,我父親飛回華盛頓之後,我又約了摩德納在晚些時候見面。她坐晚上的航班返回邁阿密,我們打算去一間安全屋,因為她不喜歡賓館,而且她告訴過我:邁阿密海灘只是當地居民的一個小世界,我在那裡會太醒目。

之後,我在比斯坎灣選了一處狹小但優雅的地方,它之前被一位富有的古巴人租給了贊尼特,但這個夏天他恰好在歐洲度假,而且我覺得住在這裡應該也不會影響參加那幾個會議。過去我總是用白色敞篷車去機場接她,然後沿著里肯巴克長堤驅車前往位於瑪莎北部的別墅。我們會在主卧室過夜,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窗外便是颶風港的繁華美景——皇家棕櫚樹搖曳在白人聚居區中,紅樹林海岸上停泊著一艘艘精緻的船。

當然,我得對夏洛特和機構安全屋的負責處圓好謊,不過風險看起來並不太大。亨特是佛羅里達州南部的唯一情報官員,他有權力過問我安全屋的用途;雖然他每次都會依照慣例要求我就安全屋的用途簽一個便條(亨特是一個能從他人的名字辨別出地址的人——瑪莎北部必然引起了他的警覺),但我仍然受到程序限制的保護。這棟別墅,如果非要登記使用的話,那我也會登記為「房產30G」。如果我多次使用這個名字引起了亨特的警覺,那他可能就會查找它的地址和戶主。何必這麼麻煩呢?看看這些古巴人,我就知道我們用的房子肯定都是安全的,所以,我並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不過,曾經有一次在夢裡,我醒過來發現亨特正凝視著我們的主卧室,看著我和摩德納享受雲雨之歡,但那也只是一個夢。如果這是我在情報局的第一年,那我將經歷的不幸就比現在多得多了。可能是因為現在我領悟到了夏洛特的格言的真諦吧:在我們這個行業中,我們得學會應對各種不確定的因素。

所以我對自己能夠非法使用這棟別墅感到特別驕傲。這石灰牆跟佛羅里達州南部海岸上的建築一樣白得晃眼;它的英文名翻譯過來叫作「落雪之屋」,這點很值得摩德納反覆推敲,因為她對翻譯有著天真的興趣,這倒使我開始好奇她父親是花了多長時間才習慣他的金錢的。有時候,我承認,當她精確的說話方式——多年參加演說課程的結果——對我不起作用的時候,我就把全體中西部居民都看得簡單了。為了糾正這樣的偏見,我必須說,無論何時只要有一座極富魅力或者有點歷史文化底蘊的建築出現在摩德納面前,她都會被深深地迷住。她喜歡奇形怪狀的窗戶、木質工藝走廊和色彩柔和的建築,以及它們富有浪漫色彩的名字,比如納為斯伽別墅,這個名字簡直堪稱完美。她甚至還對比斯坎灣南部樓宇的模型感興趣(因此,不要以任何方式拿她和基特里奇進行比較,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同樣,我也忍不住想像摩德納在富庶的拉皮茲大道上是怎麼度過她的童年的,而且我還認識到她對我非富非貴的輕視——「我猜你應該是我約會過的最窮的一個了。」——已經抵消了她對我淵博學識的敬畏:耶魯大學畢業,以及我不能和她談及的職業。我甚至都沒有告訴過她有關聖馬修的事情。

現在事情對我有些不公平了。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她的信心建立在她擅長的事情上,比如她熱愛的跳舞。然而,在夜店爽過幾個晚上之後,我們幾乎就放棄了共舞,因為她的舞蹈水平達到了專業級別,而我的舞蹈水平頂多算及格。她向我展示了桑巴、梅倫格和恰恰等各種舞蹈,她還能從雙人林迪舞跳至三人舞,這只是她在炫耀她的舞技。但是她從來沒有興趣提升一下我的舞蹈水平,她解釋說如果她教我跳舞會使她覺得自己很愚蠢。她那藝術家的貴族氣質全都體現在她的一舉一動上了:人不應該埋沒自己的才華。不過確切地說,舞蹈其實只是偽藝術。

不過說到另一回事,她倒是對我的口音很著迷。她說過她可以整晚整晚地聽我說話,就像是在聽加里·格蘭特 侃侃而談,簡直就是一種享受。這讓我明白了她心中的完美形象是加里·格蘭特,然後我也明白了她為什麼不願意教我跳舞了,這就跟我不願意花點時間教她說話一樣,她其實說得已經夠好了。如果什麼時候我都聽厭了,好吧,那我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她其他的優點上。

有一次她對我說(我還聽到了薩利的迴音):「你就是個勢利小人。」

「你知道嗎,」我說,「你親愛的夥伴傑克·肯尼迪也是。」然後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不管他在哪兒,都一樣地勢利。」

「他那是要努力贏得大選,」她答道,「所以他怎麼會有時間陪我?當然了,他沒有。」

「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嫉妒灼燒著我的心,如同滾燙的湯濺在大腿最柔嫩的肌膚上。

「他才不是勢利小人呢,」她辯解道,「他對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有很大的興趣。不像你,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聆聽者。」

我確實不是個好的傾聽者。每當她開始跟我說話的時候,我的心就已經在垂涎她的肉體了。我也沒有必要好好聆聽她——她本身的魅力超越了她開口說的每一句話。接著很快我們就會做愛,我就能再次發掘她的智慧與美麗、深刻與激烈、貪婪與慷慨;她的心會在一片痛苦與歡樂之中安寧地融化,這讓我們每一夜都能忘卻之前不快的僵局。然後我也就不必擔心我到底知不知道如何跳舞了。

性慾是一種內心的信仰,縱慾則是一種狂妄自大。我的內心告訴我,我是她擁有過的最棒的伴侶;但之後,我又再次淪為不懂怎麼跳舞的男人了,可是辛納特拉和傑克卻都很精通。

「你真是瘋了,」她會這麼和我說,「傑克·肯尼迪背部不好,在戰爭中留下了傷,我們從來就沒跳過舞。不過這也沒關係,當他說話的時候我想好好聽著;當他靜靜聆聽我的時候我就樂於說。」

「那弗蘭克呢?弗蘭克不跳舞嗎?」

「這是他的專長。」

「他經常跳?」

「不是,但他很懂跳舞。」

「那我不懂嗎?」

「過來。」在床上躺下來之後,她便開始吻我,我們就會再雲雨一番。第二天早上,我會沉浸在極度的抑鬱中,我感覺似乎這只是她這一場比賽中的一個歇腳點,肯尼迪會回來的,辛納特拉也可能回來的,而且吉安卡納還在等待。當他們都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實在是沒辦法控制好我的情緒!

當八月一日夏洛特發來了一則信息時,我不知道我是否準備充分了。

序列號:J/38,854,256

路線:「贊尼特」線路—開放流

收件人:羅伯特·查爾斯

發件人:GLADIOLUS

1960年8月1日,上午10:05

主題:BABYLONIAN PARTOUSE

稱呼我「搜索」。

GLADIOLUS

他的對話很直接:「哈利,我攔截過一次文字記錄,是洛杉磯大選周的七月十六日藍鬍子和奧拉爾的對話。胡佛不僅把它保留在重要文檔中,還在精選條目中備份了一份,我就把它拿了出來。」

「還要多久才能拿給我看呢?」我問。

「今天四點鐘你會在贊尼特嗎?」

「會的。」

「希望我的人能準時抵達你的辦公桌。」

「好的。」

「你知道摩德納的情報嗎?」

「不,」我撒了謊,「但是還在調查中。」

「如果這太耗時間的話,那你的收穫的『性價比』就降低了。」

「先生……」

「怎麼?」

「Partouse,這是巴黎的俚語是嗎?」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下午四點,一個男人走進了我的辦公室,我認出來他就是四年前在柏林跟著夏洛特的兩個鄉巴佬之一;他朝我點了點頭,遞過來一個信封,沒有要求我簽名就丟在桌上離開了。

「1960年7月17日,由FAC SPOONOVER寄給DIRECTOR的AIRTEL,主題是精選,記錄於7月16日上午7:32至7:48,太平洋時間。」

摩德納:威利,請聽我說,我剛剛和傑克吵架了。

威利:剛剛嗎?這裡現在是早上九點半,所以你那裡現在應該是七點半。發生什麼事了?你整個禮拜都沒來電話。

摩德納:噢,不是剛剛,我們是在凌晨三點吵架的,吵完我就睡不著了。我現在在機場候機,我一夜都沒睡。

威利:他做了什麼?

摩德納:我還不能告訴你。拜託了!你得等我全部理順搞清楚了才能告訴你。

威利:你聽起來真的很難過啊。

摩德納:整個禮拜他都把我安排在希爾頓酒店,說我是他的客人,但我很反感這樣躲躲藏藏的。我都不知道我是否只能孤單地與客房服務相伴,我很渴望他會在晚上打電話約我出去。

威利:你去了大選現場嗎?

摩德納:是的,他把我安排在一個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