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豬灣之戰 第五章

「我吃了一驚,」休·蒙塔古說道,「霍華德·亨特那麼想來華盛頓,這次竟然同意讓你代他過來。」

「讓他高興並不是我的使命,」我回答道,「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戰線』爭取福利。這需要時間,而且也不會得到很多收穫。」

「我聽到我們的人說『我們要的是槍,不是黃油』,你要多少?」

「十萬就能鼓舞士氣,我們的領導會懂得如何滿足士兵的需求。」

「去他的前線士氣!我只是想利用你的籌款能力令霍華德難堪。如果他一直派你來提更多要求,那你我之間以後還是不要聯繫了。」

通過他點的菜和飲品可以看出他很和藹可親。我們並未提到基特里奇,也沒有提到他的兒子克里斯多夫,這樣一來便好似我們經常見面一樣。

「好吧,」他說,「我給你錢。」

我沒有必要問他如何把錢給我,謠言說艾倫·杜勒斯在每個分部及指揮部都放置了大量資金,我很確定,這些錢就是由夏洛特掌管的。

「我很高興一通電話就能見到你。」說著這些奉承的話,我感覺周圍陷入了一片沉寂。

「你為什麼要加入這次古巴行動?」他問道。

「我相信它會成功。」我回答道。我的話一直回蕩在耳邊,這令我感到不悅。「這是反對共產主義最為直接的方式。」

他哼了一聲,說道:「我們的目的並非消滅共產主義,而是要抑制它的發展,我們沒有必要與它鬥爭。天啊,難道你都沒有從我身上學到什麼嗎?」

我停頓一下說道:「我學到了很多,很多,可是之後我卻與你斷了聯繫。」

你可以想像直視他的雙眼的感覺,寒冷、畏懼。他說:「嗯,你這個人太難捉摸。我不想耽誤你,但也不知道怎樣安排你合適,所以才任你漂泊。」夏洛特清一下嗓子,繼續說道:「但是,我們還是有希望的。最近我正在思量你未來的方向。」

在去華盛頓的飛機上,我有充足的時間思考,長時間不與他聯繫對我損失有多大?我回答他說:「我洗耳恭聽。」

「不,不,還不到時候。」他說著,把甜點放到一邊,點燃一根丘吉爾牌香煙。吐出第一口煙,他再次把手放進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根給我——丘吉爾牌是哈瓦那生產的最好的雪茄嗎?對他的禮物讚揚一番後,我發現自己對古巴多了一層了解——帶有香味的排泄物夾雜了榮譽和鋼鐵般的意志,是的,尼古丁里潛藏著鍊金術。

「噢,不,還沒到時候,」他重複說著,「我還不想跳過古巴這個話題。你知道現在的形式是什麼嗎?」

「只知道皮毛。」

「等著看笑話吧。瓜地馬拉行動雖然不理想,但這次古巴行動就是我們彌補的機會,誰也幫不了它。可愛的艾克並未讀過馬丁·布伯的書。」

「我也沒看過。」

「那就讀讀他的作品,《哈西德遺事》是最好的選擇,他會使你把普通的遊客混淆為摩薩德。當我提到馬丁·布伯時,以色列人的眼睛就濕潤起來,真不愧是猶太人的同胞。」

「我可以問一下馬丁·布伯與古巴有何關聯嗎?」

「他的確與此有一定關聯。他講述過一個故事:一位貧窮、不孕的已婚婦女很渴望擁有一個孩子,於是她徒步走遍了大半個烏克蘭只為尋找一位旅行的拉比。十八世紀晚期,這些被稱為哈西德的紳士和我們的福音傳道士一樣,常常在俄國大陸上傳教。他們從一個猶太社區趕往另一個猶太社區,追隨者眾多,而且其中不乏聰明美貌的女子。猶太女人與我們的異教基督徒女人不一樣,她們總是被智慧的力量吸引,在近中世紀的情況下,智慧當然就聚在拉比周圍。在馬丁所講的故事中,悲傷、不孕的猶太妻子必須在遍布各種流氓的原始國家進行一次長距離的遊歷。然而最終她實現了自己的目標,那位同在巡遊的拉比保佑了她,他說:『回家吧,去找你的丈夫,你就會得到一個孩子!』然後她安全回到家,懷了孕,九個月後生了一個活潑的孩子。與她同村的婦女一樣渴望擁有一個孩子,自然她也決定明年開始一次這樣的旅行。但這次拉比說道:『唉,親愛的,我什麼也不能為你做了。你已經聽到了這個故事。』從道義上講,我們擊退了瓜地馬拉的共產黨,但不能再以同樣的方式處理古巴問題。」

「這一點我也跟亨特講過。」

「可惜你並沒有按照你所說的去做,」他嗅著自己吐出的煙霧,彷彿在這層煙中有一條善惡的邊界,「我理解艾森豪威爾為何心裡不痛快,就是因為上個月格力·鮑爾駕駛著U-2時被擊落,可愛的艾克也掉入了陷阱。全世界都聽到了赫魯曉夫對他的詛咒,然後黑人靜坐示威,這肯定擾亂了他。他一直把古巴比作加爾各答的黑洞。」休·蒙塔古抿著他的白蘭地說道。

我和夏洛特一起吃飯時,通常都要遵守一些形式。餐費必須按照我們自己的份額仔細計算,結束就餐前一定會有咖啡和甜點,而且他似乎從來不在意吃一份午餐花費多長時間。就這個問題,我問過基特里奇一次,她苦笑著說道:「午餐是他的愛好,吃過午餐他就會工作到深夜了。」現在他會把煙屑抖到煙灰缸里,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的扶手。我知道,我們又要在哈維餐館多待一段時間了。果然,我們再一次成了這一層最後吃完午餐的一桌客人。

「你覺得這個餐館怎麼樣?」休問我。

「還不錯。」

「這是約翰·埃德加·胡佛最喜歡的地方,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但是後來我還是決定改變地點,讓別人難以竊聽我們的對話,而且,我的確有很敏感的問題要討論。」

他終於提到我們此次見面的重點了。在耶魯的那場詩歌讀書會上我就明白,好的文章並非一開始就會呈現最好的內容。

他說:「我想直接說重點。你覺得從CIA辭職這個決定怎麼樣?」

「噢,不!」我回想起那一幕他說自己永遠不再攀岩,這令我感到很難過。

「看清路了再出腳。我打算成立一個合營企業,這是一個秘密,如果我誤判了你的可靠度,那我的損失就會非常大,所以你別想產生一絲一毫泄密的想法。這並非藉助於組織的條條框框,絕對不是,他們有太多漏洞。但是,我們有的是保險柜,也的確在裡面存放了一些東西。艾倫與我們中幾個人關係緊密,他主導了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團體,那就是我們中還有一些人未能將自己的名字印在二〇一檔案上,他們沒有報酬,也沒有文件,用艾倫的話來說就是特別的研究員。我想讓你成為一名最特別的研究員。」他輕輕地拍著眼鏡,低聲跟我說著最後幾句話。

他繼續低聲說道:「比如,假如哈伯德現在從機構辭職,機構則會承諾為其支付一個一年期的速成課程費用,這筆高額的費用將由華爾街知名證券公司來承擔,隨後證券公司的接待員也會給予你優質客戶才享受的待遇。隨後更有經驗的人會對許多特別研究員進行指導,讓他們學習管理特意挑選的財富,直到他們能獨自處理這些財富。他做股票經紀人的事業也因此不斷取得進展,餘生過上幸福的生活。在這些特別研究員的任用問題上,我們還是相當保守。但我向你保證,若工作需要,我們會安排這些特別的研究員去那些特殊場合。這可能就是你的活兒,攪動著國際金融的大局,但又有一層不可刺穿的外衣保護著你。」

我並不信任他的說法,用這種方法讓我辭職,真是糟糕透頂。他肯定猜到了我的想法,於是補充說道:「再告訴你一點,算是為這個提議助興——我們只為那些極其優秀的年輕人提供這樣的機會。」他舉起一根手指接著說道,「這些人並非天生就具有官僚意識,也不是只在正式的體制框架下才能工作出色的人。艾倫需要從我們這裡找出幾個最優秀的人,為替換掉不合適的人做準備。你現在有沒有因為受到這樣的邀請而感到榮幸呢?」

我慢慢說道:「有一點,但是你知道嗎,我喜歡機構這種日常的工作,對債券和利率恐怕不會盡心。我願意留在這裡工作。」

「即使你留在這裡,可能也不會達到你的要求。你的性格更適合一個人工作而不是團隊協作。」

「我並不介意自己能爬多高,抱負不是我前進的指導原則。」

「那你加入我們是想得到什麼?」

我想了一會兒說道:「獨立完成一些特殊的工作。」聽到自己這樣說,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你準備好做特別研究員了嗎?」

我搖搖頭。不管我做沒做好準備,我只是搖搖頭。他依然那麼堅定,但是我懷疑他已經知道我不願意當一名股票經紀人了。或許他只是想讓我在脫口而出的情況下回答,因為這樣我拒絕他的概率會低一點。

另一個提議來得更快。「我給你安排其他的特殊工作,」他說道,「我希望你不會拒絕這一個。當然,除了這份工作外,你為亨特所做的工作還得繼續。」

「我希望我是直接向你彙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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