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蒙得維的亞 第二十七章

1958年4月10日,午夜

親愛的基特里奇:

離我上次給你寫信已經有好幾周了,但我覺得我不用急著向你道歉,畢竟是你不告訴我「德庫拉的巢穴」的事。然而,我確實有一些話想對你說。你知道嗎?我見到了利博塔德小姐,傳說中的利博塔德!

讓我告訴你整個故事吧。上周四晚上,我去拜訪沙威·福特斯,那是一周前的一個暴雨夜,我因為想你而覺得異常孤獨,我發誓我甚至可以聞到一百年前在你公寓里騾的氣味,喬治城是那麼遠!在烏拉圭世界最底層的我,至少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那就是沙威·福特斯還有膽量向我住的酒店打電話。當然,他把手帕放在話筒上,我承認我並沒有聽出是他的聲音。他就是個頑皮的傢伙!他口齒不清地說我們計畫進行一場同性之間的遊戲。(呸!克格勃竊聽電話又能怎樣!想到這些垂死的特工,在未來幾個月里,就會把他們交給我處置。哈伯德,安第斯山的寶石。)

好吧,這是開玩笑了。沙威·福特斯只是想開車到波西托斯海灘的安全屋,坐公共汽車的話需要太長時間。難道真要我陪他住一晚?基特里奇,如果我曾經訓練過中情局官員,那我首先要教會他們的就是如何引魚上鉤——你最鬆懈的時候才是魚上鉤的時候。現在就是這個時候了。我在酒吧把他接走,然後便開著車到了安全屋。

這只是一次常規會面。最近,如果你能想起的話,他很勉強地把我們放在了MRO,但他只是抱怨他被當作一個眼線。他提到了MRO領導的名字(總共有四個人),這四個人都住院了。「我真愚蠢!」沙威·福特斯告訴我,「佩奧內斯和他的走狗並不聽命於你。」

我說:「佩奧內斯有他自己獲取信息的渠道。」沙威·福特斯聽到後便開始笑。

「我可以告訴你佩奧內斯的事情,」他說,「我很了解他,我們一起長大。」

「是嗎?」

「在蒙得維的亞每個人都是一起長大的。佩奧內斯是一個恃強凌弱的人,也是一個危險的男人。」

「真的嗎?」

「但歸根到底,他是一個傻瓜。」

「你為什麼這麼說?」

「我要告訴你,是因為我想這麼做。如果我不想告訴你的話,就算受到拷打,我也不會透露我知道的消息。」

「我同意你的觀點。」

「偶然!」他很高興我把他看得很重。他繼續說道:「佩奧內斯瘋了似的喜歡一個妓女,這個妓女還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很愛這個妓女,為了她,他能背叛所有人。」

「這件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誰知道呢!從表面上看,不可能。那個女人,利博塔德小姐,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資本主義者,資本的積累是她的一切。為什麼她要佩奧內斯背叛你們任何一個人呢?」

「商人之間總會發生這樣的事。」

「很有意思。」

「有意思嗎?」

「嗯,」沙威說,「如果值得這麼做的話,她就會叫他背叛你的人。比如,俄國人開價夠高的話,她可能會引誘佩奧內斯和他們合作。」

「她一定非常有吸引力。」

「確實如此。一旦你見到她,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她的魅力很獨特。」

「是的,但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

「今晚,在她家,」他坐在電話旁邊說道,「佩奧內斯總是在周四的晚上去看她。早上他去工作,下午晚些時候便會和他的家人待在一起,到了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和她待在一起。她在家裡見他,現在他已經離開了。她在等我的電話,我能用一下這個電話嗎?」

「我們需要這麼做嗎?」

「當然了。她在等著我呢。」

「那你怎麼介紹我?」

「一位在國務院工作的美國朋友。」

「你要告訴她,你這個共產黨員在和美國國務院的人交往?」

「她對政治不感興趣。」

「沙威,我絕對不能去。」

他開始笑道:「我什麼都沒有告訴她,我只說你是一個有錢的美國人,可能很快就沒錢了。」

「那如果我想花錢買她的服務呢?」

「那不是服務,是提供奉獻。」

「你愛她?」

「是的。」

「但你不介意我買她的服務?」

「她是一個名妓。這是事實,我接受事實。」

「好吧,如果她是一個名妓,我怕我支付不起。」

「我不這麼認為。」

基特里奇,我們就是這麼說話的,按常規來說,我們不應該這麼友好,但我們倆就是這麼不見外。實際上,他和我都知道儘管我偶爾去妓院(不要嘲笑這簡單的身體需求),但我永遠都不敢和這種女人進行金錢交易,儘管她們一直誘惑我,否則我很有可能會做出很多妥協。我們手中有她的資料,她有西半球分部的禮貌謙恭,而且在哈瓦那,她與巴蒂斯塔和卡斯特羅雙方都有聯繫。就憑這一點,我決定陪我的特工去拜訪她。亨特表現得很積極,他也想參加有前途的行動。我一直向亨特彙報我檢查她的結果,如果她有同情左派的傾向,而且這份同情心還很強烈的話,那我們就得繼續跟進調查。她是否真如傳言般有影響力,想想她對佩奧內斯的影響就知道了。

所以我們就去看她了。她住的房子同樣很高,比鮑里斯和齊尼婭的公寓還要高。我很疑惑,這麼多人本來能買更好的房子或者別墅,可他們偏偏有衝動住進高樓公寓。但是不要反駁高樓帶給你的衝動,至少十層樓高呢!而利博塔德的房間在第十六層,頂層公寓。

在去的路上,沙威的情緒很不正常,他突然很衝動,還發出令人討厭的嘆氣聲。比如,他堅持要我穿過蘭布拉,而不要去擠高速——高速路上白天交通忙碌,晚上卻是真正危險出現的時候。但是經過這場自我要求的冒險後,我那朋友還有心情朝一個司機大喊大叫「你會不會開車(那司機車開得離我們太近了)?」並且中指指著天。儘管他有點野蠻,但他仍然覺得他做得很對,而我懷疑他這樣又罵又朝人豎中指根本就沒用。然後,他堅持讓我們脫掉鞋襪,我們沿著沙灘打鬧,袖口卷得高高的,我們都提著鞋子走在月光下的路上,時而有浪花捲起如泡沫般的漣漪。我很好奇,為什麼他要繞道走呢,原來他是要告訴我利博塔德和佩奧內斯之間的性關係。在他談起他們的關係時,表現很淡定。

「她說做了一次,」沙威告訴我,「『沒有女人能比我更了解男人了。我接近了一個訪客,他像迷宮一樣神秘。每個男人都有一把鎖,只有我才有鑰匙打開它。』」

「沙威,」我抗議道,「利博塔德不可能那樣說。」

「好吧,事實上,她確實這麼說了。那是因為我教了她許多,我向她推薦了博爾赫斯的作品。你讀過他的作品嗎?」

「沒有。」

「你肯定沒有讀過他的作品。只要五頁,每頁他都會總結,說你下一個十年的生活是多麼沒有意義,尤其是你的生命。」

我被他說的話嚇住了,於是回覆說:「享受你生活中的荒唐。我也會管理好我自己的生活。」他狂笑了一聲,用力地擰他的短髮。

好吧,我仍舊不相信利博塔德說了鎖和迷宮的故事。「博爾赫斯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如此總結別人的生活。」我告訴他。

「她就可以這麼做。」沙威說。

「她怎麼和你做愛的?」

「那是神聖的。」

「那你是不打算說了?」

「我告訴你她怎麼和佩奧內斯做愛。」

「好吧。怎麼做的?」

他又一次狂吼了一聲。他赤著腳踢了一下潮濕的黏土,然後,他才繼續說細節。

基特里奇,這是一件讓人震驚的事情。我寧願不用他的話告訴你,他的話真的考驗了我的知識水平,不僅用了很多蒙得維的亞貧民窟的語言,而且還有哈萊姆的習慣表達。不管你信不信,他用了一些我們不曾用過的俚語,我也很難理解那些俚語的意思。沙威在描述這段話的時候發出咯咯的笑聲,這些笑聲打破了我對他自尊的認知。他很快樂,但又有點內疚,還有所有拉丁人都有的輕蔑。我的天哪,烏拉圭人都如此看重肉體嗎?當然,所有的肉體都是通向肉體,臀。我現在知道拉丁人認為邪惡藏在他身體的何處了。

很明顯,佩奧內斯躺在了利博塔德的床上,他的臉露在外面。利博塔德穿著沙威稱之為「優雅皮革」的衣服,輕輕拍打著他。佩奧內斯的體型很大,就像一頭海象一樣,躺在床上,腹部的肉很松垮,可以佔兩個厚枕頭,讓他的後背看起來——如沙威描述的,像「兩個巨大的瓜」。她輕輕地拍打著他,他的嘴角處露出一絲疼痛的表情時,她便停止了。接著,她便開始咬他,用她那整齊的牙齒輕咬著他那露在外面的肌膚,之後,佩奧內斯便開始發出聲音,這種聲音里夾雜著嗚咽、疼痛、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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