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華盛頓 第五章

那天晚飯過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了夜總會。這是基特里奇的建議,但是休·蒙塔古並不喜歡這個建議,可是她堅持要去,儘管她懷著孕也一定要去。在夜總會,有一個叫作連尼·布魯斯的人當時正在一家名叫瑪麗·簡的夜總會裡表演,基特里奇很想去見見這個人。

蒙塔古說:「酒吧咖啡屋?只要一個就夠了吧。」

「休,我不管它叫什麼名字,我就是想去看。」

我大學的一個室友曾在信里稱呼這種滑稽演員為「具有毀滅性吸引力的人」,基特里奇很好奇。「在拉德克里夫的四年時間裡,她從沒有提及過滑稽演員。我怎麼知道今晚的滑稽演員能不能吸引我們呢?」休問道。

燈光非常刺眼,音響里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在號叫。在這家叫作瑪麗·簡的夜總會裡,舞台只是一個被塗成黑色的小講台。我們坐在可摺疊的椅子上,這裡的飲品都很貴,我記得蒙塔古還抱怨那裡的蘇格蘭威士忌要賣一美元五十美分,一杯蘇打水至少要兩美元。「貴得讓人吃驚。」他小聲告訴我。

我們進來的時候第二場表演還沒開始,所以我們就坐在那裡等著看錶演。儘管酒吧裡面的大部分人看上去都像是市政府的官員,但是我估計應該沒有情報局的人。不,如果我是一個人事官員的話,我知道他們一定不願意去做情報工作。他們是出來「放縱」(我想起了一個新詞來描述他們)的,似乎有一個詭異的秘密要上演了。

燈光暗了下來,在黑色的背景之下,聚光燈鎖定了一個麥克風和一個站台,一個非常苗條的男人慢慢走出來,他留著短短的捲髮,穿著粗棉布做的褲子和一件同樣質地的夾克,看起來是個帥氣的人,除了他那雙突出的眼睛和那張蒼白的臉。頓時,掌聲如雷鳴般響起。

「晚上好,」他說,「掌聲真熱烈,謝謝你們啊,我很感激你們送我這麼響亮的掌聲。你們給我掌聲是因為我上一場的表演很好看嗎?就是嘛,我猜今晚的第一場表演會是絕對精彩的。也對,很少有人留下來看第二場,是不是啊?對對對,就是你,坐在那裡的那位朋友,」他說著,手指指向觀眾裡面的一個人說,「第一場表演的時候你和你的女朋友都在這裡。」他們猛烈地點頭。「還有你們也是,」他說道,又指著另一對情侶說,「還有你們,是的,後面的好多朋友們也是如此。」他停下來了,似乎有點體力不支,這對一個表演者來說非常不幸,他的聲音變得溫和而沒有感染力了。「是的,」他說,「第一場表演很精彩。事實上,如果要我自己說,那麼我會說真開心,我已經來了一次高潮。」他站在舞台上,眼睛環視著我們,我們也因此看到了他那蒼白的臉。

觀眾中傳出了歡呼聲,這聲音透露著觀眾亢奮的情緒,簡直令人恐懼。其中最讓人難以相信的尖叫聲竟然來自基特里奇,她就像一匹馬駒,因為看到另一匹馬背上馱著一個死人在慢慢行走而瘋狂地尖叫。

「是的,」連尼·布魯斯說,「我來了,可是現在我卻感覺有點格格不入。啊,夥伴們,我需要再一次勃起來。」

在夜總會裡面,我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笑聲,像是大樓里管道爆裂的聲音,觀眾的笑聲此起彼伏就像一條蛇在人群中滑動一樣,一會兒笑聲分裂,一會兒咆哮,一會兒喘息,最後變成尖叫,「耶!」有一個女人大叫道。

「是的,」連尼·布魯斯說,「我要面對現實了,再次勃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來,女士們,讓我來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男人並不總是想要第二次高潮啊。噢,我看到有人點頭了,真是誠實的人啊。你們也同意我的觀點,再次勃起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對不對?讓我們面對現實吧,說白了,再次勃起就是件自我意識的事兒。」

觀眾席中一陣騷亂,緊接著就是掌聲了,我自己的身體也開始發熱起來。他在公共場合對著一群陌生人說著我並不熟悉的東西,但是,我和英格里德在一起的那個晚上,難道她的確沒有給我暗示她想要更多嗎?這讓我又回憶起了在柏林那個冰火兩重天的小房間,還想起了那種待在那樣的房間里的恐懼感。現在,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想繼續待在這個夜總會裡,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看著基特里奇,她的眼睛在聚光燈的照耀之下顯得更加炫彩奪目,而夏洛特的表情就好像僵在石頭裡一樣。此刻,連尼·布魯斯的疲勞更是顯露無遺,他似乎在向觀眾展示他是如何把生命獻給觀眾又從觀眾的掌聲里獲得了重生的。「是的,」他說,語氣聽起來就像場下的觀眾不是他的密友就是會衷心給他意見的人一樣,「第二次勃起可是為了你們呀。女人,下一次你就可以看到你的另一半在找各種理由不要進行第二次進攻了,噢,他們會撒謊——什麼謊話都說得出口——他們會說:『親愛的,我不能再來了,因為瘧疾平。』『瘧疾平?』你會問。『是的,在南太平洋作戰的時候,部隊裡面為了不讓我們感染上瘧疾,就給我們注射瘧疾平。但是他們沒有告訴我們,這種藥物會讓精液變色。如果第二次射精的話就會出現這種情況,黃色的!變成黃色的精液,看起來就像是膿汁一樣。』男人會編出各種理由來避免第二次射精,而且他們還會做任何事來防止老婆發現真相。相信我,這不就是事實的真相嗎?對你的妻子說謊?他們嘴裡說婚姻是神聖的,可實際生活中他們不就是這副德行嗎?我們不會上當。婚姻是修成謊言高手的高級課程,不是嗎?」

夏洛特把手伸進口袋裡拿錢付賬,基特里奇卻用手按在了夏洛特的胳膊上,他們的眼神相互緊盯著彼此。「我不要因為離開的事讓我們兩個在這裡出醜。」她小聲地告訴夏洛特。

「夥伴們,或許我們有了一個有效的方法來解決這種情況,」連尼·布魯斯又繼續說,「那就是永遠都不要告訴你妻子真相。這條原理已經在生物學上得到了驗證,女人的耳朵生來不是要聽事實的,如果你告訴她們事實的話,她們會宰了你。所以,一如既往地騙下去吧,無論什麼情況都要騙下去。假設,你妻子出去了,你在自己家的那張雙人床上和一個女孩上床,你們正在性交,哦!——你相信嗎?——你的妻子回來了……」

「性交是什麼?」基特里奇小聲地問。

「意第緒語。」夏洛特說。

「噢。」基特里奇說。

「你就在那,就在你妻子的床上,正在和那個女孩翻雲覆雨。砰!忽然,你妻子站在了門口,你被捉姦在床!這時候你會怎麼做?」他停了很久,「怎麼做?」他說,「你否認它。」

觀眾又笑了起來,他只好又停下來,然後他說:「是的,否認。不管故事有多荒唐你都要編給你老婆聽,告訴她,你剛回家,就看到這個光著身子的女孩在你們的床上,是這個女孩自己躺在了你們的床上,她正在哆嗦,因為她患了急性瘧疾。相信我,她冷得身體發紫,她要死了。在這種情況下,救這個女孩子的唯一辦法就是用我的身體去溫暖她冰冷的身體,這就是把一個人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唯一辦法。是的,告訴她你能告訴她的一切。因為,在婚姻中,你不得不騙到底。」

「你知道嗎?」夏洛特很清楚地說,不管聲音是大是小,「我終於知道喬·麥卡錫害怕什麼了。」

「噓。」基特里奇說,她的臉頰飄著慍色,不知道她是因為夏洛特生氣還是因為那個演員生氣。

「當然,」連尼·布魯斯說,「你可以說是那些信徒教會我們撒謊的。他們會將這樣一個故事傳授給我們:耶穌給了他們聖餅和美酒,『嘿,』他們說,『我們吃主的肉體,喝主的血。所以我們要做一個好教徒,你會這麼做吧?』」連尼·布魯斯吹了一下口哨。「嘿!嘿!這樣我們一生都要被沉重的規則約束。你是不會相信人們都乖乖地接受約束的,對嗎?為什麼?第一個聽說這件事的人一定會說,『給我一把鏟子,我要自己挖土走出這種境地。』他們說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拜託,夥計,我又不是食人族。」

觀眾們都笑了,儘管笑得不是很自在。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而且連尼·布魯斯的聲音很刺耳。兩個女人站起身來離開了這個房間,有一個男人緊跟著她們的腳步出去了。

「先生,」連尼·布魯斯說,「當你從男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別忘了給人家小費,這樣他就知道你不是捨不得花錢的人啦。」

門砰地關上了。「自以為是的人。」布魯斯說著。這個男人走出了酒吧,背後還傳來一陣陣笑聲。

「關於聖餐,我想了很多,聖餅和美酒,它們就像火腿和漢堡一樣總是在一起,我就開始好奇了:如果用其他的東西來代替其中的一樣行得通嗎?比如說我不吃肉,你給我換成肉味的派,或者,給我一杯熱咖啡,我喝不了紅酒的,因為我還在嗜酒者互戒協會呢……很諷刺吧?」他搖了一下頭,「既然我們已經討論到這個話題了,那我們就說說彌天大謊吧。『什麼?你從來沒有和男人上過床?拜託,瑪麗,真的一個都沒有過嗎?從來沒有東西進入過你的陰道嗎?你把這叫作什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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