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柏林 第十一章

我們動身去BND總部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準備在中途加油時遇到了一些難題,因為比爾·哈維不希望在路上使用美國軍方的加油站,由於在晚上運營的加油站一般都是由民主德國人掌控的,比爾·哈維也不想停在某個軍事基地,那樣的話我們不得不叫醒後勤軍官送來儲油罐的鑰匙。「上一次,因為要叫醒軍官拿儲油罐的鑰匙加油,花了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比爾·哈維抱怨道,「該死的鑰匙在軍官的褲子上掛著呢,那名軍官還不知道在哪個妓院里瀟洒。」

「比爾,你必須要付出一切代價來譜寫這樣的歷史嗎?」C.G.問。

問題是我們不能把五加侖的油桶放進凱迪拉克的後備箱里,哈維也不會把油箱捆在汽車的頂部。「狙擊手一個炸彈我們就灰飛煙滅了。」

「比爾,為什麼我們不坐飛機呢?」她問。

「空軍基地有一些德國機械師,坐飛機很容易遭到他們的攻擊。這些我老早以前就掌握得很清楚了。」

所以我們的準備工作就是給後備箱焊接一個防彈的輔助燃油箱,因此耽誤了兩個小時,我們又花了一個小時等待最後的批准文件,這些事情都弄完了我們才啟程。哈維先生帶著獵槍,C.G.和我坐在後排。

正如比爾·哈維預計的,這是一次快速的行程。我們進入東德區域時,勃蘭登堡公路的檢查站沒給我們製造麻煩。一個小時之後,根據我們的南部旅程路線,我們再次回到西德,經過另一個檢查站,他們也沒有為難我們。我們開車穿過了平坦又肥沃的田野,哈維一邊喝著馬提尼,一邊講述一個被抓獲的蘇聯間諜的故事。這個間諜將微縮膠捲情報放進一顆鑲金的假牙里,「是我發現了這個渾蛋,」比爾·哈維告訴我,「『用X光照射這個撒謊的雜種!』我跟當時的同事說,我很確定在牙齒的鑲嵌物和底部之間有一根細細的線,『要麼是牙醫的技術不夠好,要麼是藏有東西。』所以我們拔掉了這個傢伙的假牙,我找到了微縮膠捲,俄羅斯人一直以來都在用這樣的方式獲取情報。你聽說過他們的氫氯酸手槍了嗎?射出的是噴霧,漂亮!持槍者在街上衝到你面前,對著你的臉開一槍,你就死了。屍檢如果延遲幾個小時,那就沒有任何中毒的痕迹了,這就是為什麼我從不在柏林街頭散步的原因。我寧願讓我身邊的人以為我是被蘇聯人殺死了,也不願意讓他們誤以為我是因為飲酒過多血管爆裂而死在了大街上。」他又倒了一杯馬提尼,「哈伯德,如果你要外出覺得自己有可能遇到這種攻擊的話,有一種解藥可以保住你的性命,那就是出去之前先吞一點硫酸鈉。你要去GIBLETS醫療中心查找一下237-AQ子彈的含毒量,只有如此,你才有機會在中槍的十到十五秒之內拯救自己。在你的外套口袋裡隨身帶上一些硝酸戊酯膠囊,一旦你被射擊就趕快拿出膠囊塞進嘴裡。我總是會隨身攜帶一些的。」比爾·哈維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打開儲物箱,拿出一個瓶子,倒出一把膠囊,「給,」他將一把膠囊遞給C.G.和我,「帶上這些東西。」他也毫不猶豫地對司機附上一句:「小心這些馬車,山姆,你看到任何馬車都要避而遠之!」同時還不忘輕輕拍著司機的肩膀。山姆以每小時一百英里的速度掉轉方向,穩穩地前進著。「我不相信凌晨兩點這些路上還有農民推著手推車。」他說,又回到毒手槍這個話題上,「我曾經在普拉赫親眼看到過,哈伯德,你肯定想像不到。」

「但我的確想像過了。」

「這些德國佬因為遷怒於我們而殺了條狗。BND的人就像展示特技似的,只是走了過來, 開槍,走出去,那條狗就四肢綻裂,不到一分鐘就死了。這一切就發生在這塊玻璃外面。」

「我倒很想會會殺了這條狗的人。」C.G.說。

「一條可憐的狗,罷了,」哈維說,「這個畫面永遠留在了我們的記憶里,蘇聯人無所不用其極。」

「BND的人很擅長做這種事情。」C.G堅持說道。

「等一下,」比爾·哈維說,「你這麼說,不也中傷了赫里克·哈伯德的朋友嗎,他可是邀請我們去普拉赫度過周末的人啊。」

「長官,我發誓,我不知道這些事。」我說。

「看看這個,」他說著,順手遞給我第五至第七頁索引卡,卡片首尾被遮住,只留中間一部分有字。「我希望我的調查結果能夠以這種方式呈現,以免我遺漏了類似的任務給你。快速瀏覽一下這些故事吧,只看那些大標題就行,很快就能看完的,就當是看《時代》雜誌的頭條吧。」

借著凱迪拉克後排燈光的照明,我看到:

萊因哈德·蓋倫

現任BND主席。BND,以前被稱作「組織」,總部位於普拉赫,在伊薩河岸邊,慕尼黑以南六英里。以前是由一所房子、幾間小屋和幾個沙坑組成的小院子,一九三六年重建為魯道夫·赫斯和幕僚的官邸。隨後馬丁·鮑曼也在此居住過。「二戰」後,被美國軍方徵用,賜予蓋倫將軍居住。將軍成立了聯合辦公室,暫住在「白宮」里,是原址中心處一幢兩層樓的大廈。「白宮」一樓的餐廳里,牆壁上貼的是自鮑曼時期就未變過的壁畫——胸部豐滿的德國女人將玉米穗編成花環,體育場上一排年輕人的塑像圍繞在花園中的噴泉旁。

現在,普拉赫增添了很多現代建築,三千名官員和職員在此工作。蓋倫身高五點七英尺,頭頂幾乎全禿;在早期的照片里看上去很瘦,如今長胖了;他總是戴著深色的眼鏡,耳朵很大,穿著不容易發出聲音的橡膠底鞋子——他是一個以家庭為中心的人。

蓋倫將軍的假名:我們所知的唯一一個是「施耐德博士」,除此以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否還有別的假名。當蓋倫以施耐德博士的身份遊歷時,總是戴著各式各樣的帽子。

他就是我在運河屋遇到過的那個人嗎?施耐德博士?長著一對大耳朵的小個子男人,在和夏洛特對弈時每走一步棋子都要哼唱幾聲。我的心情變得極為興奮,現在我終於知道興奮的感覺了。

「蓋倫手中曾經有隻天鵝,」比爾·哈維說,「這隻天鵝受過訓練,懂得朝著超聲波信號游進。在它的羽翼下,組織縫上了一些防水塑料小袋子,天鵝帶著小袋裡的文件,經過格里尼克橋 從波茨坦游到西柏林,又游回來,袋子里裝著新的指示。經過東德的橋下時,俄國的哨兵會給他們扔麵包屑,這就是我所說的情報員。」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C.G.說。

「另一方面,」比爾·哈維繼續說,「在過去的日子裡,蓋倫的組織每月都在擴大,德國人飽受資金缺乏的折磨。蓋倫曾經向我們訴苦,他告訴我們他拒絕來自美國的金錢誘惑,沒有與中情局簽合同。現在我們付錢也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了。實際上,我們支付了一大筆錢,但仍然不夠。這個傢伙特別貪婪!你知道他不是為了讓自己富有,而是為了建立組織。所以,他說到做到,建立了幾個情報機構。」

「都建立了哪些情報機構?」我問。

「跟我們下設的駐地差不多,只是他設的這些機構分布在德國的每一座大城市。『充實你們自己。』蓋倫告訴他的下屬員工,然後他和美國軍方的一些老朋友通了電話,他們談到美國的腐敗問題,這就又回到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爭論點上,到底是先出現了美國軍方還是先出現了美國黑手黨?不過最終,蓋倫和我們的同事策划了這次誠信的交換:德國情報總部向美軍移交了一批無關緊要的SSD間諜,這些間諜即便招供了也肯定說不出一個敵方間諜的名字來;現在為了回報這些人給我們提供的這幾個蘇聯小嘍啰,美國軍方送給當地的情報機構一卡車美國雪茄。蓋倫組織里的人很快就將這些雪茄拿到黑市上兜售,籌得的錢款用來支付他們員工的工資。他們一拿到現金,美軍就出面沒收這車貨,再將雪茄還給他們;組織的人再次迅速地將它們賣給其他的黑市商人。如此一來,同一車一萬餘箱的駱駝牌雪茄被反覆販賣了五六次。我的朋友,這就是四十年代末的情形啊,那時候我還沒來德國,多麼美好的曾經啊。」

「你講講蓋倫將軍和杜勒斯先生的故事吧。」C.G.說。

「噢,他們呀……」他咕噥了一下,沉默了,我可以感覺到他不想再讓我聽到這些事了。難道是他想起來我之前令他不悅的事了嗎?

「說呀!」C.G.再次央求道。

「好吧,你聽說過亞瑟·特魯多將軍嗎?」

「沒有,先生。」

「幾年前亞瑟·特魯多是美國軍情局的長官。德國總理阿登納 於一九五四年訪問華盛頓時,特魯多想見阿登納,他就託付蓋倫引見。特魯多見到阿登納總理後,大膽提出中情局不應該再支持一個由前納粹運營的西德組織,並且解釋說如果這被各國媒體知道了,將會對各方造成不良影響。阿登納告訴特魯多,他也不喜歡納粹,但是在德國政治中,不破不立。這之後,阿登納的一個手下將這段對話告訴了蓋倫,於是蓋倫向艾倫·杜勒斯抱怨。我們的長官又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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